第108章 左相(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715 字 2023-05-04

偏堂上安靜了一會,聶仲由看著李瑕,眼神仿佛像是老父親一般。

畢竟是九死一生,別後重逢。

李瑕卻是平平淡淡的,道:「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聶仲由點點頭,由衷地笑了笑,道:「你放心,右相一定會把林子和老劉救出來,我們……」

李瑕忽然問道:「你是怎么回來的?」

聶仲由道:「我方才和右相說過……」

「方才你說的太含糊,但在龍湖時的情景我知道。」李瑕道:「換作是我,那樣重的傷,我逃不掉,所以好奇你是怎么逃回來的。」

聶仲由沒有回答,沉默了許多,問道:「你信我嗎?」

「你要讓我信你,你該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我絕不會背叛大宋,也絕不會背叛右相與弟兄們。」

李瑕道:「不願說?」

聶仲由嘆息一聲,眼中有些為難,卻還是極堅定地道:「我絕無背叛。」

李瑕道:「我只在乎一點,說好給我的武職能兌現嗎?」

聶仲由道:「你放心,我雖回來了,但功勞還是你的。右相想讓你入太學,遠比你從軍要好。你犯過案,舉薦你入太學其實比給你個武職更費力氣,右相是真的很欣賞你才這般安排。你年歲還小,往後能科舉入仕,何必與我輩粗人刀頭舔血?」

「我不考科舉,只要一個地方武職。」

「太學有多好你還不知,如我與陸鳳台拼一輩子,也不過如此。但你不同,你走仕途將大有可為,唯有文官能入主樞密院,掌軍國大事、tiáo天下兵馬。你若有志向,三四十年後……」

「三四十年。」李瑕輕呵了一聲,問道:「你不是說討厭文官嗎?」

聶仲由沉默了。

他確實記得,在最早認識李瑕之時就這么說過。

「我只是覺得,你當文官會與那些人不同。」

「按我們說好的條件來。」李瑕道。

聶仲由嘆息一聲,道:「好吧,只要你不覺得可惜,入蜀領兵不過右相一句話的事。」

「嗯。」

在敵境的生死與共、重逢時的欣喜,似乎都冷淡下來,氣氛有些沉默。

如果林子、劉金鎖沒被捉,現在或許該是把酒言歡的時候。

聶仲由道:「你父親失蹤了,我幫你找找吧。」

這事他之前便與李瑕說過,此時再提,也許是因為滿腦子想著幫李瑕做點什么。

「好,找找吧。」李瑕點點頭,又問道:「韓老的兒子呢?」

「放心,右相派人安置、照顧著。等救出林子,找到韓老,就讓他們團聚。」

到這里,該寒暄的也寒暄完了,李瑕問道:「你覺得林子與劉金鎖是誰捉的,我們又是被誰出賣的?」

聶仲由想了想,道:「你可知道丁大全?」

「聽說過。」

「必是丁大全jiān黨所為,既是因他與北邊有勾結,意圖毀滅證據,或是爭奪功勞,謀奪相位。」

李瑕問道:「為何如此確定?」

「我們在廬州遇到的淮西制置副使,袁玠,他與北面漢jiān張家暗中聯絡,你我親眼所見,此人正是丁大全的走狗。」

~~

朝會之後,程元鳳往左相謝方叔的公房走去。

一條御街擠著三省六部五府,還有太廟、大佛寺,以及各個司局和巷坊。就算是當朝宰相的公房也不寬敞。

程元鳳一路上看著,只覺朝中官吏著實是太多了。

「右相。」

「右相……」

一聲聲恭敬的呼喚聲中,程元鳳到了公房前,自有屬官推開了門。

「左相,右相來了。」

謝方叔正伏案疾書,聽得動靜抬起頭,拱手道:「訥齋公,怎親自過來?」

他時年五十五歲,比程元鳳還小兩歲。

「瀆山公,你這是在……」

謝方叔道:「寫辭呈。」

程元鳳長嘆一聲,道:「何必如此?」

謝方叔搖了搖頭,仿佛心力交瘁。

「淳祐六年,我上表請限民名田、抑豪qiáng兼並之患,始得官家信賴,至今十載。淳祐十一年,官家授金印紫綬,官拜宰相,托付天下萬機,至今五載……」

程元鳳道:「是啊,瀆山公不畏權貴豪qiáng,直言切諫。『國朝駐蹕錢塘百二十余年,外之境土日荒,內之生齒日繁,權勢之家日盛,兼並之習日滋,百姓日貧,經制日壞,上下煎迫,若有不可為之勢!』字字懇切,言猶在耳。」

謝方叔道:「可又能如何?上表限田十載,拜相五載,然則豪qiáng兼並之患,至今而極。限田之令,朝廷付之悠悠。既碌碌無為,我不如請辭,換能者居之。」

程元鳳上前一步,目含誠摯,道:「不可如此,你難道要將國事付托於丁大全?」

「朝中還有訥齋公你……」

「你請辭了,他們還會放過我不成?」

謝方叔訝道:「他們也開始陷害你了?」

話到這里,兩人終於真誠了許多,不再相互用敬稱,坐近了些,壓低聲音長談。

「宮門題字,果真不是你手下人擅自所為?」

謝方叔道:「『閻馬丁當,國勢將亡』,看似在罵jiān黨,實則觸怒官家至深,將我等架在火上烤,我若有這般糊塗腦袋,還戴烏紗帽做甚。」

程元鳳道:「那便是jiān黨自己寫的?『國勢將亡』四字直指官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吶。」

「好一招飛冤駕害。」謝方叔長嘆道:「昨日,官家召我進宮,談及了當年吳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