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領悟(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328 字 2023-05-04

屋中安靜了片刻之後,李瑕問道:「敢問我父親出了何事?」

吳文英反問道:「你不知?

李瑕搖了搖頭。

吳文英嘆息道:「我等謀事,累你這孩子無辜受牽連,屢遭艱厄啊。老夫知你有不解,但從何說起呢……」

他拍了拍膝蓋,說起前因後果。

「老夫一生未第,游幕為生,為唱和詩詞之清客,甚少接觸公務,因此便是政見不合者,也先後聘請老夫。早在李家與榮王成為姻親前,老夫曾在李家為幕,故稱是守垣之師。當年老夫還未成名,此事鮮有人知。

數十年來,輾轉諸公府第,老夫唯一參與之國事,乃忠王立為皇子時……當時老夫已在榮王府為清客,吳相公秘會老夫,說是忠王孱弱無能,若繼位,社稷必亡。請老夫幫忙……」

李瑕道:「晚輩不是太明白。」

吳文英稍作解釋,又道:「吳相公之立場,並非秘密。你是何看法?且休提李家與榮王恩怨,只說心智殘缺之人為天子,可乎?」

李瑕沒有絲毫猶豫,應道:「不行。」

「為何?」

「普通人為天子尚且不足,何況是傻子。」

「若滿朝皆擁立這傻子呢?」

「亡國、亡天下。」

吳文英直直凝視著李瑕的眼,有些驚異。

眼前的少年,比他父親還要堅定。

李墉從未如此堅決地說過「忠王即位,天下必亡」,是被bī到絕境才下定決心。

吳文英沉默了片刻,又問道:「若你參與此事,如何做?」

李瑕沉默了一會,斟酌著用詞,道:「我不接受一個傻子在我頭上當皇帝。」

「好吧。」吳文英緩緩道:「但這個傻子,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

「……」

良久。

燭火「啪」的一聲。

吳文英與李瑕說了許多話,沉默著對坐著。

「假的。」李瑕道。

「因你不信你父會做出此事?其實,與婢子交歡,實屬平常。」

「不。」李瑕道:「只能是假的,一切才說的通。」

吳文英道:「有這種可能。」

「算是有吧,但可能性極低。」

「是啊,有這種可能……」

吳文英又重復了一句,他看出李瑕很虛弱,表情有些慚愧起來。

「事情擺在面前,大宋社稷將交在一個傻子手里。面對吳相公之請,老夫也不知所為是對是錯。

只能說,老夫活到這把年紀,半截身子已入土,且無妻、無兒,必是活不到忠王繼位,管他是傻是不傻?參與此事,無一絲私念。旁的,也沒甚好解釋。

只可惜了你,此番若能活下去,往後隱姓埋名吧。這段日子你受此事牽連,過得艱難險厄,太辛苦你了。」

李瑕聽了這最後一句話,默然良久。

也實在不知還能說什么。

怪誰?

吳文英並未害過他,還救了他一條命;李墉做這些出於無奈、是為自保;吳潛是公義也好、私心也罷,並未bī迫過李墉。

甚至,站在榮王、忠王的角度而言,平白遭人wū蔑,難道不做反擊、引頸就戮不成?

世間規矩、千年禮法,權力的構成盤根錯節,場中的每個人只能被推著,勾心斗角。

這場紛爭,既顯得毫無意義,又似乎干系極為重大。

而他李瑕是李家之子,哪怕是重生的,也是李家之子。

一出場的身份,就注定他必然陷入這場爭紛。

經歷艱險、嘔心瀝血謀劃的一切,就因這身份,毀於一旦。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不經意間,這句詞脫口而出。

李瑕終於能真正體會到詞中之意,體會到辛棄疾因身份而蹉跎一生的無奈與不甘。

本來,他為自己謀劃了一條路。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好享受,又傲氣,生來就不會讓任何人在頭上當皇帝。

怎么做?

當流寇、起義造反?

這種想當然的想法,李瑕認為根本沒有考慮的必要。

他再不懂歷史也知道,如今南宋的問題再多,至少土地矛盾還沒有成為主要矛盾,遠遠沒到能讓農民起義形成規模的程度。

這大宋王朝的整套制度或許打不了外戰,制定出來就是為了把任何武力反叛從一開始就掐滅。

尤其現在是外敵矛盾最為尖銳之時,更注定了泥腳子造反在這個時期的宋境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