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串聯(為盟主「黎天域」加更)(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2425 字 2023-05-04

當年吳曦據蜀叛亂,涌現出了太多大宋忠臣義士相抗。

比如,興元府通判楊震仲。

楊震仲素有氣節,聽聞吳曦自立,招大安軍平叛,言「顧力不能拒,義死之」,事敗,飲毒而亡。

事後,朝廷追贈他朝奉大夫、直寶謨閣,蔭官二子,後追贈謚號「節毅」。

鍾興賢願效仿楊震仲。

他不畏死,也絕不追隨叛逆。

此時面對李瑕,愈說愈怒,話到最後,已是神sè激憤。

「右相既誠心招你入朝,你不往,心懷異志已是明證!何須再作狡辯?唯勸你休要自誤,早日向朝廷自罪1

這便是程元鳳傳書給李瑕的目的之一,要讓川蜀官員們都能看清李瑕的異心

孔仙站在一旁,聽鍾興賢罵到這里,已是殺意漸起。

怎么能不把這些朽木緝拿?

被綁著的時候,還能稱一聲「李節帥」,一松綁反倒越罵越凶了。

這種人,對他們越客氣,越是蹬鼻子上臉。

心想著這些,孔仙的目光已落向城頭士卒,只等李瑕一聲令下。

鍾興賢猶未發覺,還在對李瑕滔滔不絕。

「自建炎年間吳玠據守全蜀,吳家三世建功西陲,屢受君恩,爵高於王侯,川陝民間亦是有口皆碑,每有傳頌。而吳曦一朝叛國,八十年功勛都毀於一旦,付諸東流!五十年來,叛亂之雲煙未消,前事歷歷在目,李瑕、李節帥,好自為之,你之聲望,尚且比不了吳曦,而當今之右相也絕非韓侂胄有眼無珠之輩」

「程元鳳是否有眼無珠我不好說。」

李瑕終於開口。

他隨手揮了揮手中的信,丟在鍾興賢面前。

「但不論說得如何慷慨激昂,我還並沒有叛亂,不是嗎?」

「你分明就是想」

「大宋律例,靠一個『想』字就能判罪嗎?1李瑕斷喝一聲,一指鍾興賢,道:「這與『莫須有』有何區別?你們都是秦檜黨羽不成?」

他掃視了一眼另幾名已呆愣住的官員。

「程元鳳一紙私信召我回朝,成何體統?他若有我叛亂的罪證,大可拿出來,直陳於天子,發金牌來召。或發檄文,召告天下人平叛,讓忠於社稷之官員底氣十足地剿滅我,如安丙、李好義、趙彥吶等人招集兵馬殺吳曦,你們也來這般殺我,休在背後偷偷摸摸串聯,孔安撫捉你們捉錯了嗎?到底是何人在違悖法度?1

鍾興賢張了張嘴,想說一句「右相那是怕真bī反了你」,但說不出來。

這是背地里的算計,不得當眾言說。

程元鳳也確實沒請出天子詔書。

七名官員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下台。

李瑕又道:「你等既未得朝廷詔令,又未奉制置府之令,擅自聚議,拉攏軍中校將,招募力士,欲殺我?欲謀反?」

他語氣平平淡淡,一個謀反的帽子已反扣過去,自然而然

有孔仙在,有皮豐這樣的將士在,整個利州西路的形勢本就穩固。

李瑕願意來與這些官員費口舌,為的,其實是留他們的性命。

他手底下能用的文官屬實太少,哪怕川蜀每個州府各只減少兩三名官員,短期內也根本無法派齊。

別的不說,耽誤了今年的春耕便很麻煩。

需要人做事,因此來勸說。

程元鳳束縛太多、顧忌太多,不敢抬出宋廷的來壓,又要消藩鎮之禍,又要穩妥,做起事情藏頭露尾,私相授受,連名義都沒有。

那就以名義壓過去罷了。

這一遭,這些官員豁出性命,卻碰得灰頭塵臉,下次就是「再而衰、三而竭」了。

當然,是能做事的好官才值得他這般。

李瑕也不忌憚於殺人。

他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帥位之下,是上萬的屍骸,此時殺氣綻出,面前的七名官員已能感受到危險。

有人不怕,但還是有人怕了,嚇得臉sè煞白。

「萬萬不敢1

當先高呼的是錄事參軍江正誠。

江正誠頗覺冤枉,他了解利州駐軍將領對李瑕的信服,在鍾興賢跑來聯絡時也婉言勸說對方不要亂來,但也沒有向孔仙檢舉,方被當作同黨一並拿下。

「大帥恕罪,諸位同僚乃是受jiān臣蠱惑」

張文靜負手站在城頭上,向李瑕那邊看去,只見他正安排人將那些官員帶下去,分開來一個一個地問詢。

她對這些收買人心的套路頗為清楚,張柔當年攻城拔寨,應對了不知多少金朝官員,她從小聽這些事長大的。

分開來問,有些想要效忠又下不來台階的就可以私下說些表忠心的話。

果不其然,一會之後,李瑕便解下身上的披風,要披在與他說過話的某個衣衫單薄的官員身上

正想著這些,忽聽遠處皮豐說了一句「給帥夫人拿條軟凳來」。

張文靜忽想起一事,遂招過兩名她的護衛。

這次隨從李瑕南下的二十四名護衛中,有四人便是她從亳州一路帶來的,是張家從小培養的女力士。

「大姐兒。」

「去備些禮物,送給孔安撫家的夫人、孩子,另外,莫落了方才領我們進城的那位寧武軍部將,也給他夫人帶份禮,莫顯得刻意了,打聽打聽人家喜歡什么。」

「是。」

張文靜想到這利州城中將領喚她作李瑕的夫人,還是很受用的,雖懶得與高明月爭,但心里高興送些禮物,她便覺自在。

她有錢,比李瑕有錢得多。

從家中出來雖只帶了兩個小匣子,里面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有不少都是當年金國宮廷珍庫之物,一個物件便能換一大箱子的金銀珠寶。

父兄雖不肯來cào辦婚事,她自己便能置辦出十里紅妝。

又等了好一會,李瑕方才回身走來。

「辦妥了?」

「嗯,你不去那邊茶館聽人說書?」

「看你做事比較有趣。」張文靜笑道,「我看有個老夫子氣咻咻地走了?」

「鍾通判?」李瑕隨口道:「他師出無名,說不過我,棄官而走了。」

「就這般放了?」

「留下了六個,還不錯。放走了也好,對我名聲有好處你看,孔仙已在交代人宣揚此事。」

「宣揚『李節帥義辯群儒,鍾通判羞愧遁走』?」

「我該叫你去宣揚才是。」

下午又巡視了幾處田地水利,次日,李瑕便動身離開利州,趕回成都。

這個時節連新草都未發芽,官道邊唯有幾株臘梅猶在冷風中綻放。

馬蹄踏過地上的霜土,不緊不慢。

天氣尚冷,迎面還是有些風,冰冰涼涼。

張文靜依舊與李瑕共乘一騎。

剛出行時也說「還未成親,男女授受不親」,但早在相識之初便該抱的也抱過了,終究還是共乘一騎能多說說話。

三百六十里行程下來,兩人愈發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