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敢戰(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2116 字 2023-05-04

亳州。

幾個仆從背著包袱、牽著馬走在道路邊。

張弘略回頭看了一眼,見張弘范跟在自己身後,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慍怒。

但他終究是有涵養的世家子弟,過了一會,還是停下腳步,道:「九弟不必送了。」

「再送六哥一程。」張弘范道,「有些事也要解釋清楚才好。」

張弘略聽得張弘范語氣坦然,心頭那絲火氣又消了些。

他長長吐了口氣,也不願再與兄弟置氣,竟是還勉qiáng笑了笑,有些無奈道:「罷了,我畢竟是升官了,無甚好抱怨的。你不必怕我生氣,往後自安心建功立業便是。」

之所以說升官,因張弘略如今已授官為朝列大夫、同行工部事,兼領宿衛親軍、儀鸞局。

文武官銜都有,皆還不小。

但與此同時,忽必烈同意了張柔致仕的請求,但沒讓張弘略襲職,而是特別拔擢張弘范任順天路軍民總管、行軍萬戶都元帥,佩金虎符。

張家的世侯之權還在,只是轉到了其中一個子弟身上。

這件事如何應對,張弘略並未收到張柔的傳信,只見到張弘范親自來亳州接手兵權。

他有兩個選擇,從或不從。

不從如何?學張五郎轉投他處?父親如何、家眷如何?這些先不提,諸路兵馬已從山東轉向關中,李瑕已危在旦夕。

朝廷已經把一切都算妥了,奪權的同時又留了一條出路、同時還大軍壓境把他改換門庭的退路堵死。

其實已只有一個選擇。

初時,張弘略著實很生氣,但思來想去,到燕京去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富貴日子……也只能如此了。

這不是容易下的決定,相當於半輩子的辛苦付出盡數白費了。若只打算當個富貴閑人,何必自yòu刻苦讀書習武?

但既然下了決定,他也能很快平息心緒。

「我怕六哥誤會我。」張弘范道:「我知父親屬意六哥繼承家業,但此番並非是我有意欲奪六哥之權。而是湊巧……」

「我明白。」張弘略道:「我給李璮的回信出了問題,當時年輕,想得不通透,以為勸李璮忠義就顯得我忠心了,呵,掩耳盜鈴。」

「並非如此,只等滅了李瑕,陛下還是能信六哥……」

張弘略再次抬手,打斷了張弘范後面的話,道:「別說了。」

「六哥。」

「算了,啰啰嗦嗦,效小女兒姿態。」

語罷,張弘略袖子一拂,脫口而出又擬了一句。

「功名歸墮甑,便拂袖,不須驚。」

一句詞出口,心境陡然豁達起來。

張弘略踱了兩步,又吟道:「且書劍蹉跎,林泉笑傲,詩酒飄零。」

功名既失,拂袖而去,以詩酒度這飄零一生而已。

他搖了搖頭,灑然一笑,一時也懶得再仔細填後面的詞句,拍了拍張弘范的肩,翻身上馬。

「走了……莫泣窮途老淚,休憐兒女新亭!」

馬鞭一揮,張弘略領著幾騎徑直揚塵北去。

~~

張弘范望著兄長的背影遠去,漸漸成了天際處的一小點,最後不見。

他搖了搖頭,將心頭雜念拋去,已不再愧疚,而是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隨口擬了擬,還將張六郎的幾句殘句補全成一首新詞。

「天際暮煙冥,正百二河山。一時冠帶,老卻升平。英雄亦應無用,擬風塵、萬里奮鵬程。」

「誰憶青春富貴?」

擬到最後,他這般自問了一句,之後,自己給了答案——

「誰憶青春富貴?為憐四海蒼生。」

策馬回到亳州城,張弘范已不再去想這些雜亂的私人情緒,將心思都放到公務上來。

他命張弘正暫駐亳州城,之後點齊亳州兵力、征集錢糧,准備兩日後往開封城集結。

這次是要滅李瑕,且是舉十萬大軍,以舉國之勢雷霆一擊。

這兩年李瑕確實是上躥下跳,驚擾了張家原本的生活。

大姐兒、張五郎皆因李瑕而叛逃,已破壞了陛下對張家的信任,但滅掉他就好,一切都會恢復原本該有的模樣。

張弘范連許多小事都想到了。

大姐兒與李瑕的孩子,他會留下來,向陛下懇請留孤兒寡母一命,之後他親自撫養;五郎的家眷也將盡力保全。

一路上想著如何把家族事業撥亂反正,終於行軍至開封城郊……

~~

天上飄著雪花,地上滿是泥濘。

諸路大軍正在集結。

推著獨lún車運輸物資的民壯看起來很怕冷,單薄破舊的衣衫下身體微微顫抖,每前進一步,都把腳下的冰土踩得更爛。

好在有董文炳、許衡、徐世隆等能臣安排後勤,並未因這隆冬轉運軍資而出現死人的情形。

百姓民壯都感激不已,只覺中統建制之後日子比以往好了太多。

偶爾倒是聽到士兵們的抱怨。

「鬼天氣……」

冬日有冬日的不好,卻也有好處,比如黃河水小,下游在冬日終於停止了泛濫。

大概就是在開封城郊這個位置,黃河再往下游的河道已經是一塌糊塗,宋、金、蒙三國在之前的戰亂中都開掘過黃河,至今未曾治理,年年泛濫成災。

以前是不管的,下游受災的一帶多屬於李璮的地盤,或屬於宋境,不治理也可以。

如今李璮之亂既平,又占據了璉、海二州,便有人不合時宜地提及了治理黃河一事……

「什么?」

張弘范才扎好營,聽郭弘敬說了一句話,不由大為驚訝。

「請九郎一道上書,請陛下撥錢治理黃河如何?」郭弘敬又道,須臾補了一句,「哦,我知道,待滅了李瑕,戰事既定,可放手治理河南。」

張弘范還是愣了愣,再次打量了郭弘敬一眼,暗忖選來選去,莫非是給二姐兒選了個書呆子?

以往打交道時沒發現他是這般呆氣。

「九郎?仲疇兄?」

張弘范回過神來,沉吟道:「只怕……不行。」

「是提此事的時機不對?」

「那倒不是,治理黃河,耗費太大了,敬臣莫再提了,可好?」

郭弘敬苦笑,道:「我知我說這些是給九郎添亂,然陛下既命我提舉河南路河渠,在其位,謀其政,黃河不治,如何稱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