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兄弟(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961 字 2023-05-04

王蕘走後,郝天益吩咐下去,請幾個兄弟到堂上議事。

他收起自己謄抄的那份《答蘇武書》,目光看向那句「誰復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深以為然。

到了堂上,幾個兄弟們各自落座,郝天益正准備開口,話到嗓子眼,卻是滯了一下,咽回去重新斟酌。

以往在大蒙古國說話是毫不講究的,郝氏兄弟商議「要不要跟著李璮造反」這件事時尚且都是當眾討論。

可到了今日,郝天益有一瞬間竟連想做點走私生意都不敢明說了。

「大哥,你有何事要說?」郝天舉問道。

郝天益反應過來,道:「伐關中之戰,我不慎被俘,經歷艱險才逃回來。本以為陛下會重懲於我,如今歸來已有數月,陛下唯予我以勉勵,正是君恩深重……」

郝家幾個兄弟面面相覷,不明白長兄在家里打什么官腔。

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冠冕堂皇的話說了好一會,郝天益終於說到了正題上,又道:「陛下恩澤深厚,我至今猶任太原路總管,正該練兵築城、秣馬厲兵,准備為陛下再討李瑕……」

「錢糧從何而來?」

郝天益xiōng有成竹,道:「自是開礦、賣馬,通商貿……」

話到此處,門外有動靜傳來,堂上諸人停下商議,便見門子過來稟報道:「大帥,七郎回來了。」

不多時,年少雍容的郝天挺邁步而來。

敗師被俘歸來的郝天益遂氣勢一弱。

……

若說忽必烈好用年輕人,指的並非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比如安童十三歲任怯薛長,今年才十五歲。

郝天挺今年只有十六歲。

他是郝和尚拔都的yòu子,且是最受寵愛的一個。

郝天挺五歲那年,元好問在家鄉隱居。當時郝和尚拔都已病重,猶特意攜yòu子到忻州,寄在元好問門下拜師從學。

六年前元好問逝世,郝天挺回到太原,之後作為質子被送到燕京受忽必烈召見。忽必烈對他的儀容舉止、才華志氣很滿意,讓他去陪伴嫡長子真金。

此時郝天挺進了大堂,馬上團團行禮,滿臉都是欣喜。

「大哥,諸位兄長,多年未見了。」

他昂揚、朝氣蓬勃,與皇長子真金的多年陪伴,竟讓他已隱隱有了一種儲相的氣度。

「七弟怎回來了?」

堂中眾兄弟紛紛熱切相迎。

「陛下優容,特許我回來與兄長們團聚。」

「好好好,你還未見過幾個侄兒吧?速將兒郎們帶來見過七叔……」

佳節團圓的美滿氣氛中,唯有郝天益顯得有些yīn沉。

他作為長兄的風頭與威嚴已全被yòu弟搶走了。

目光一轉,看到了隨郝天挺入堂而來的張弘范,郝天益不由一個激靈,連臉sè的變化都沒掩飾住。

「仲疇怎來太原了?」

張弘范笑容和煦,答道:「奉命公干,正好與七郎同行。」

郝天益底氣已虛,連忙招待。

他臉sè雖還含著笑意,心里卻暗自嘀咕。

王蕘這禍害,每每攪弄是非,莫又將李璮、王文統之禍惹到太原來……

~~

王蕘已進了一處官邸。

這里是軍情司在太原城中布置的一個據點,收買了一個達魯花赤的護衛,以蒙人名義置辦的。

大蒙古國占下中原的三十年來,治理得實在是太過松散了。

管理軍民就像放牧一樣。

此時王蕘走進大堂,覺得此處就像自己家一樣。

「今日中秋,我方才在城內晉陽酒樓買了好酒好菜,請兄弟們用。」

「先生,我們畢竟是在敵境,還是小心些好。」

說話的是林子布在太原的眼線,也姓王,名叫王成業。

王成業自稱是太原王氏之後,祖上也是名門望族,其實窮得揭不開鍋,因此到關中從軍,隨劉黑馬在渭水一戰中被俘,歸降後被林子挑選為細作,今已潛回太原兩年。

相比於王蕘的放肆,王成業顯得沉穩得多,很擔心因為長安派了這樣招搖的人物來,把這個他好不容易設下的據點bào露了。

「不必憂慮,將酒菜擺上。」

王蕘則是從容灑脫,安撫眾人坐下。

「出門做事,像你這般一天到晚憂這憂那,反而容易漏餡。須將此處當作自家宅院,才不至於讓人看出端倪……這晉陽樓的月餅不如我在郝府拿的那塊,早知多拿幾塊給你們。」

王成業是林子親自培養的細作,被王蕘這般一教,一時無話可說。

但他終究是謹慎慣了,沒過多久又問道:「燕京派人來了,方才有數十騎入城,俱是jīng兵。先生要小心。」

王蕘正在剝螃蟹,動作文雅,xiōng有成竹地笑了笑。

「我知道,來的是張九與郝七這兩條乖狗。」

「先生認為他們不足為懼?」

「不。」王蕘雖不願,但也不得不承認道:「世侯子弟中,他們是最出sè的那幾個。」

當年王文統定立國制,王蕘作為宰相之子在燕京也沒壓張弘范與郝天挺的風頭。

話雖如此,他還是不慌不忙地拿起小圓錘對著蟹殼輕敲。

「但無妨,張弘范來得正好,正可嚇得郝天益答應我的要求。這便叫……借力打力。」

~~

夜幕降下,郝府中秋宴到一半,張弘范起身。

「多謝郝兄款待,路途疲乏,我先去歇了。」

郝天益還待再客氣兩句。

郝天挺已起身,笑道:「我送仲疇兄。」

「請。」

郝天挺遂引著張弘范,以及毛居節等人往客院行去。

待進了張弘范所住的客房,郝天挺看著毛居節往另一間客房而去了,方才道:「仲疇兄的五舅來太原做什么?」

「家里有人是燒瓷的,五舅出面來談樁生意。」

「仲疇兄沒說實話。」郝天挺笑道:「豈是燒瓷這般簡單?定窯瓷器享名已久,值得毛先生親自來談,這是大生意啊。」

張弘范擺擺手,隨口嘆道:「沒落了,定窯沒落了。」

郝天挺嘆息了一聲,臉上笑意消逝,道:「我查了,大哥竟真與李瑕的使者有所接觸,就在今日,才剛見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