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思巴時年三十一歲,他本名其實叫「羅追堅參」,因他三歲就能夠背誦真言與咒法,人們大為奇異,遂稱他為「八思巴」,在藏語里是「聖者慧幢」的意思。
「慧幢」是佛經里的話,其智慧如佛,宣法殊勝。
八思巴十歲就隨伯父薩迦班智達到涼州會盟,之後便在涼州住了下來。
他十七歲時,薩迦班智達圓寂,他繼承薩迦教派首領之位,並成了涼州幻化寺的主持。
之後這些年,他先是配合蒙古治理吐蕃,之後又奠定了佛教的地位。
若說涼州會盟,代表著蒙古對吐蕃的征服。那么,自八思巴為忽必烈guàn頂開始,便可以說是吐蕃佛教開始對蒙古進行信仰上的征服,從這方面而言,他才是那個勝者。
分封在西寧州的章吉駙馬便是八思巴的忠實信徒,可見其威望。
這日進城。
八思巴端坐在一輛輦車上,周圍並無廂壁,只有佛幡,雖在風中被吹的飄揚卻還是顯出了威嚴聖潔的氣勢。
他的頭發很短,相貌清秀,大紅袈裟襯得一張玉面如雕刻出來一般。
在他面前,整個西寧州的貴人與牧民都虔誠地跪倒,頂禮膜拜。
「聖者!」
「聖者!」
虔誠的呼聲之中,八思巴的輦車一路進了西寧城中的法幢寺。
這代表著這一代的佛教宗主回歸了吐蕃。
意義在何處?
之前李瑕攻下隴西與河西走廊時,章吉駙馬與蕃人部落都沒有攻擊李瑕。那么,從現在開始,八思巴便有可能引導他們這么做。
還只是「引導」,因為吐蕃還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還需要大元的力量來助八思巴建立政權。
「大蒙古國以前對疆域的治理太松散了。如果是一個漢人王朝,能讓你們在西寧州享受這么多年太平而不出力嗎?所以陛下需要行漢化,來加qiáng對地方上的統冶,包括吐蕃,國師將會是大元在吐蕃任命的第一任鎮守者。」
崔斌一進入法幢寺,就請章吉駙馬去召集了西寧州各個小部落的首領,向他們傳達忽必烈的意思。
「我們不明白什么叫鎮守者?」
「意思便是吐蕃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松散,那樣各個部落各行其是。而是該有一個完備的軍、政衙門,會tiáo置官員建立軍隊,聽從國師的所有命令。」
簡單來說,五代十國之後,吐蕃就沒了政權、是一團散沙,現在忽必烈要在吐蕃建立有效的統治了。
西寧州的僧俗首領們面面相覷,雖然有些猶豫,但出於對八思巴的信奉、對蒙元實力的畏懼,還是都答應下來。
崔斌對此還算滿意,最後又交代了一句。
「那好,在明年三月,國師會在薩迦舉行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法會,帶來了大元皇帝陛下對吐蕃所有僧侶的布施,你們也來參加。」
接下來每到一處,崔斌都會派人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當然很倉促,但西域已經被策反了,吐蕃不能再丟。
忙完這一切,他才再去見八思巴。
法幢寺氣勢恢宏,足夠讓兵馬駐扎。八思巴的禪院中,正宿著好幾隊護衛,戒備極為森嚴。
崔斌沒有走進八思巴所宿的正房,而是到一間偏房前。
不等他敲門,門已經被打開了,有人一直在觀察著院子這才一見崔斌上前就開門。
站在偏房中的是個漢地和尚,旁人不知他姓名與法號,都叫他高和尚。
這高和尚是個苦行僧,自稱有神術,在北方很有名氣,時人都稱他為「高菩薩」)後來遇到了金蓮川幕府名臣張易,又被張易引見到了燕王府。
崔斌不確定高和尚有沒有神術,但武藝高qiáng、足智多謀卻是真的。
「崔將軍,情況如何?」
「還算順利。就是確定這些人忠於大元,我才敢進城來。」
崔斌答過話,眼神向內間看了一眼。
他才泛起些疑惑之意,高和尚已道:「去見國師了。」
「原來如此。」
高和尚又將話題移回西寧州那些僧俗首領,道:「他們若敢不答應,殺了便是。想必崔將軍也安排了伏兵。」
他雖是個出家人,但眼神里卻透著股心狠手辣的意味。
崔斌點了點,道:「並非吐蕃所有部落都如此溫順,早晚會遇到有人反對。」
「所以才需要燕王率軍入蕃干預,不是嗎?」
「是啊。」
這禪房很大,兩人到了外間,在蒲團上盤膝坐下,崔斌又道:「我問了章吉駙馬他們並沒有發現那支潰散的唐軍。探馬據留下的痕跡來看,之前被擊退的唐軍潰兵分為好幾撥,有的翻過祁連山、有的渡過黃河,都逃回唐境了。」
高和尚問道:「後方的唐軍還在追嗎?」
「不得不說唐軍反應很快。」崔斌臉sè嚴肅了些,道:「廉希憲不在涼州,沒想到留下的兵馬還能那么快發現我們並追過來。甚至李曾伯也派兵協防了。這些人如今已追過了祁連山。」
「召集蕃人,反擊一次如何?」
「不必,我們搶了他們使團的輜重,入駐了西寧州。唐軍已經拿我們沒有辦法。」崔斌篤定而自信,道:「這次的差事,我們幾乎已經辦成了。」
「這就成了?」高和尚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崔斌雙手輕輕拍在膝蓋上,露出了笑容。
「化出發時,旁人都覺得我們的差事很凶險,需要突破李瑕的疆域進入高山險峻的吐蕃。可你看,從大漠到河湟只有五百余里的河西走廊要穿過。除此之外,再無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