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又親自送到門口,看著他們遠去方回。
「師掌櫃,王老板!諸位這幾日都辛苦了,難得大家都在,等會兒一起去喝一杯?」
這會兒已是戌時末,客人不大多了,另外幾個檔口的掌櫃的便走上來與他們寒暄。
轉戰州城非同兒戲,有幾個掌櫃的是把接下來幾年的計劃都壓在上面了,所以開業這段時間一直都熬在這邊。
雖然來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備,但是實際營業的火熱還是令他們激動難耐,便慶幸當初跟著上船。
這大州府就是不一樣,那老百姓是真的有錢!
私下商量了一回,這才有了設私宴的打算。
師雁行笑道:「多謝美意,只是這幾日大家也都累壞了,倒不如回去好生歇息。我年紀又小,飲不得酒,只怕要失陪了,幾位盡興吧。」
其實私下里她還挺喜歡品酒的,但素來厭惡酒桌文化,便打定了主意「拒絕飲酒,從娃娃抓起」。
反正她現在就是個年輕小姑娘,就算不喝酒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而只要這種印象種下去,堅持幾年,所有的人就都會默認她不喝酒,自然灌不到她身上來。
待到她開日做大,那些人想灌酒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果不其然,眾人聽了這話,也不覺得失望或是意外,又轉頭去看王江。
一群大老爺們兒,手里多少又有點閑錢兒,去赴宴說來說去統共就那么點事兒。
吃吃喝喝,劃拳說妞,借著酒勁講幾個葷段子……冷不丁摻和進去那么一個年輕小姑娘,所有人都跟著放不開,不去倒也罷了。
可這位總不會推脫吧?
王江素來喜歡當領頭羊,喜歡攢局,享受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可沒想到他竟然也回絕了。
眾人就有點傻眼。
兩位主角缺席了一雙,這私宴還辦嗎?
師雁行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江一眼。
她覺得對方還有話兜著沒說,所以特意晚走了一會兒。
後頭的店員們正在收拾殘局,師雁行隨便找了張窗邊的空桌子坐下,才等了沒一會兒,王江果然慢悠悠過來,坐到對面去了。
夜色已深,喧鬧了一日的街道也安靜下來,橙紅色的光暈從大大小小的門窗中漏出來,像黑色幕布上的一塊塊光斑。
兩條街外就是花街柳巷。
當風從那邊轉過來時,隱約可嗅到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脂粉香和酒氣,耳邊似乎也能聽到酒客們嘈雜的調笑聲。
王江似乎不知該從哪里開口,獨自坐在那里沉默良久。
師雁行折騰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實在沒有什么心思陪一個容貌平平的中年人演啞劇。
「王掌櫃想說什么呢?」
有話趕緊說吧!又不是什么絕世美男,好歹干看著還能飽飽眼福。
「沒……」王江自己也有點亂。
一開始他是覺得師雁行給周通判送菜的行為有些冒失。
萬一對方不喜歡呢,萬一沒事惹禍上身呢?
到底是年輕人,太沖動了些。
可如今對方既然太太平平回來了,就證明是成了。
但他還是覺得,既然大家合伙做買賣,這么大的事理應商議一下再做決定。
畢竟如今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師家好味若惹了亂子,受過的會是整個美食城。
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譜。
這小姑娘的膽子有多大,行動能力有多強,王江早就見識過。
但凡她真有心思商量,也就不會單槍匹馬殺出去了,而如今既然做了,再說這些反倒沒意思。
這么一想,王江反而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
「您的心思我大約能猜到。」他不說話,師雁行就主動開口了,「可如果我事先同您商量的話,您會一起干嗎?」
就這么一句話,讓王江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別扭個什么勁。
啊,他是眼紅了。
可師雁行這一句話太扎心,又讓他沒臉承認。
是啊,在之前不知道結果時,如果師雁行來找自己商量貿貿然去周府送菜,他敢嗎?
還真不敢!
那可是通判大人呀,人家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什么好菜沒吃過?
你一個村里來的野丫頭巴巴湊上去,丟什么人?
眼紅,同時又為自己的膽怯而懊惱。
王江甚至忍不住想,我年輕的時候也這么膽小來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