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以往臨近過節時,家中常來人,不是懇求借錢渡過年關,即是佃戶求賒賬,但今年都停了,除了鄰里之間的拜會依舊很勤,其他卻比以往冷清了許多。
本以為沒什么人走動,但這日彭經義卻到了。
大半年不見,彭經義整個人黝黑了不少,人也比以往更jīng瘦了,不再是往日在私塾里游手好閑而養得白白胖胖的樣子。
今日他穿著一身新袍子,腰間別著腰刀,甚是氣派。而他的身後跟著個軍漢,挑著一擔湯羊美酒即到章越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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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實於氏一看也是吃驚道:「使不得,這也是太貴重了。」
彭經義笑道:「我與三郎是如何交情,送這些算得什么?」
章越笑道:「這一番去仁壽寨看來是得了不少好處。」
彭經義忙道:「三郎莫要胡說,哪得什么好處,那鳥不拉屎,qiáng人出沒的地方走了一圈,靴都穿破了幾雙,身子也累瘦了一圈,且花銷了不少才是真的。」
章越料定對方口中不實,此人是那等悶聲發大財的主,既是這么說章越反而肯定撈了不少好處。
他對彭經義這發小可是毫不客氣,道:「大哥嫂子收下就是。」
章實笑著道:「也好,我就不推脫了,你比三郎不過大一二歲,但不僅粗壯許多,且jīng明能干勝過。」
章越明白是兄長這這一套是大人的典型說辭,但聽了還是一如從前地露出不服氣的神情。
彭經義聞言則很是得意,不過口里卻道:「哪里話,三郎從文,我從武,將來肩並肩地打江山!」
此話說得眾人都是笑了。
章實道:「好啊,你們二人是打小的交情,更要相互扶持才是,今晚留在此吃飯,我去……給你燒些好菜。」
章實本說去館子里買些好菜,被於氏瞪了一眼立即改口。
章越在旁慶幸大哥還是有長進的。
彭經義哪知如此內情,聽聞有飯吃爽朗地笑道:「好咧,勞煩大哥!」
說到這里彭經義將軍漢先打發走了,然後將章越拉到一旁悄聲道:「聽聞你是被伯益先生收為弟子了?」
章越笑道:「怎么你這都聽說了?」
彭經義道:「縣城就這點大的地方,哪件事能瞞過我的耳目。何況當日都是縣里大有名望之人,經他們口說有一個叫章越的人,我即知道是你。」
「你倒是有一手,這么大的事也不知會我一聲。你可知伯益先生何等人,那可是當今官家都詔之不去的人。你如何拜入他的門下,快與我說說,你不是說進不了章氏的族學么?」
章越大致地與彭經義說了一番,自己從佣書如何巧合得到賞識的事。
章越道:「我也是在他那邊學篆書罷了,而且算不得登堂入室,可否入族學還是未定之數,說吧,你有何事需我幫忙?」
他與彭經義交情雖好,但此子突然送這般重禮,肯定另有套路。
彭經義笑道:「呵,本以為你是伯益先生高足,但聽了原來是學篆法,還未得族學承認……其實不是我想托你辦件事,而是我二叔一直向求伯益先生一副字……」
章越訝異道:「你二叔也要伯益先生的字?」
彭經義笑道:「雖是不一定懂字帖……但也掛在牆面上,來客見了顏上也有光彩。」
章越心道,原來如此,這就和上一世去人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對方與許多領導名人合影的照片,古人看來很早就懂這一套啊。
章越微微笑著道:「你二叔為何不親自去求?」
彭經義嘆道:「伯益先生的字素不送人,不收錢,平日也只是給幾位知交好友而已。二叔也不好貿然開這口,萬一不成,豈非失了顏面。」
章越想了想道:「此事我也無十足把握,你二叔若不急切要字,得等我些時日!」
彭經義道:「三郎肯答允就好。」
章越笑道:「你二叔的事就是我的事,定然盡力去幫。」
彭經義笑道:「三郎真仗義。」
章越忽道:「是了,我大哥近來是早出晚歸,手底莫名多了些說不出來路的閑錢,你在城里耳目廣,幫我看看我大哥近來出入什么地方。」
章越昨晚在夢中回味,發覺兄長言錢財出門時表情多有不實之處,反復看了幾遍頓時起了疑心。
「查你兄長行蹤?」
章越點點頭道:「正是,我覺得大哥要么是有些不正的來路,要么就是去賭檔了。」
章越心道若大哥真去賭檔那就糟了。
彭經義點點頭道:「你說得倒有幾分道理,此事包在我身上。」
當下章實叫二人吃飯,雖說沒去館子里買菜,但仍是好酒好菜。
章實道:「三郎素不陪我喝酒,今日彭大郎君來了,正與我吃幾杯!」
彭經義也是酒蟲笑道:「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