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章 手段(1 / 2)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2071 字 2023-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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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與王安國的聊天起了一個話頭,王安國不由談興正濃,不斷熱情地勸菜:「吃菜,清風樓的三催羹甚好。」

聽著王安國招呼,章越點了點頭,提起筷子吃了幾樣。側目見堂下一名端菜小二左手杈著三碗菜、右臂自手至肩馱疊約二十碗菜,動作嫻熟地如此走上樓梯。

章越吃了幾樣菜都覺得甚好,但也就是那樣。說來章越還是懷念那個一個手機走遍全國的時代。

王安國笑道:「在太學里日子甚是清苦吧。」

章越道:「在下習慣了。」

「聽聞章子厚是三郎的親兄長?恕我多言了。」

章越笑了笑。

「不知三郎在鄉師事何人?」

章越道:「吾師是伯益先生。」

王安國道:「不意竟是伯益先生的弟子,可觀三郎書法?」

章越答允。

當即王安國命人取來紙筆,然後章越寫了行書,再寫了楷書,最後則落於篆字。

王安國嘆道:「三郎得章伯益的真傳了,當今年輕人中恐怕沒有幾人能如三郎這般了,恩,也是有的。」

「我當初看蔡君謨(蔡襄)的兩個子侄,年紀還不如三郎,但字也是一般出眾。」

蔡襄的兩個子侄?莫非就是蔡京,蔡卞兄弟。

王安國又正sè道:「方才三郎說利益先與親族,次士族,次國人,次天下,實在是至理名言。三郎師從陳古靈,又從於歐陽學士門下,但據我所知他們二人從無此說,對嗎?」

章越道:「不錯,是在下的一些意見,但盼能幫到尊兄一二。」

王安國道:「哦?三郎與吾兄素昧平生,為何會願說這一番肺腑之言,實不相瞞方才三郎這一番話里,就算是初次相逢之人也未必肯輕易道出的。」

章越心道,那是自然,我從語文課,歷史課都認識你老哥了『春風又綠江南岸』,『游褒禪山記』,『傷仲永』,你哥和歐陽修,范仲淹都是廣大中小學生的不願提及又不得不印象深刻的人。

章越道:「吾讀尊兄的游褒禪山記,深嘆言語穿鑿鍛煉,意境之高遠,立志之不拔,曾以為是天下第一至文,如今讀《讀孟嘗君傳》可知,可知尊兄為人之執拗,亦是一段氣力。」

「為文言少意深,莫過於《讀孟嘗君傳》,區區百字,字字如鐵。至於過秦論洋洋千言,意瘦如此,故而不過爾爾。」

說到這里,章越故作失言道:「冒昧失言了,還請王兄見諒。」

王安國豪邁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吾兄他就是一個執拗之人啊。」

王安石游褒禪山時,王安國也陪他前往,故而文末有個余弟安國平父就是他了。

不過這樣的話,也不足以打動王安國就是。

王安石進士第五人釋褐以來,與歐陽修曾鞏為師友,可謂獨負天下大名十余年,崇拜者當然不在少數。

當然王安國也很崇拜兄長,特別是他的文章,於是問道:「是了,為何三郎喜《游褒禪山記》,如今卻更喜《讀孟嘗君傳》呢?」

章越笑道:「古今之所謂孟嘗君能得士,其實不然。世以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王安國聽到這里深嘆章越用詞造句之不凡,這兩句一句出自注文,一句則出自尚書,被章越如此巧妙地結合在一起。

「故世以為孟嘗君可謂得人,其實不然,如今朝堂上有一等論tiáo,君子可用,小人也用。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兩者相雜,則互不敢為禍。」

王安國道:「誤也,君子如何為禍?」

章越微微一笑道:「自古以來河濁江清,然江之泛濫亦可掩高山。」

看著章越這『你懂得』的笑容,王安國目光一亮,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此至理名言。」

章越又道:「故王者用人喜阿諛奉承,甚至連jī鳴狗盜之徒的出身也不計較,再以君子雜之。但若君子小人並立朝堂,君子斗得過小人么?或肯與小人為伍否?」

「斗不過,亦不肯。」

章越道:「是啊,君子小人並立,要么君子顧身遠遁,然卻落一個不忠,要么君子同流合wū,最後不得不失節。此理不僅用在朝堂上,用在修身交友,也是如此,擇友不可不慎,切不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王安國眉飛sè舞道:「然也,三郎真天下奇才。」

對王安國而言,他的才學見識也不遜sè於其兄王安石多少,但能如此稱贊這樣一位年輕人實在是難以想象。

然而王安國心底贊嘆更是勝過三分,他心道此子見識除了自己兄長王安石,自己生平怕沒有見更勝過他了,至於與兄長的互以『孔子』,『老子』互吹的侄兒王雱,更是遠遠不如於眼前這年輕人。

二人相談正歡,章越心想自己已是說得差不多了,可謂將路都已經鋪好了,那么王安國下一句是不是該來一句,你既然想認識吾兄,那么改日可替你引薦一番,也罷,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

如此可比章越去找吳安持引薦靠譜多了。

人家王安國與王安石不僅同母,而且在幾個弟弟里年紀最近,那感情自是非常要好。

王安國也是相當欣賞章越的,但見他從上到下審視了章越一番,然後道:「三郎年紀輕輕,不僅才學了得,且一表人才,實在是難得,難得。不知……不知可曾婚配?」

章越手一抖,差些將手里冷酒潑至地上。

難道士大夫們對於人賞識的方式就是給你說親嗎?

他看向王安國心道,路線似乎有些偏離了自己的預期,我是要結識你兄長王安石的,但卻怎么成了相親?

章越只好答道:「未曾。」

王安國聞言大喜道:「如此啊!」

看王安國的表情,章越再度肯定了人家要給自己說親的可能。

不會是給他們王家的女子說親吧?

但王安石,王安國長得好像都不帥啊,王安石更有個『囚首喪面』的名聲,如此女兒會漂亮么?倒是吳充儀表堂堂,料想……想到這里,章越心底有點酸酸的。

但不過王家的女子各個都不簡單,首先才情了得,嫁給吳安持的王安石大女兒不必多說。

王安國的女兒也是有首詩『不緣燕子穿簾幙,春去春來哪得知?』,也算是名流後世了。

至於王安石的小女兒,更是一個厲害人物。

此女後來嫁給了蔡卞。

蔡卞『每有國事,先謀之床笫,然後宣之廟堂』。

蔡卞就是事事聽老婆的,連當了宰相商量國事,也要回來先稟告老婆,最後再拿到廟堂上討論。同僚們諷刺道,今日我們商量的事,都是你夫人的唾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