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章 賺錢(1 / 2)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2605 字 2023-05-13

五月,端午這才剛過了不久。

汴京習俗,家家戶戶都將艾草釘在門上。

這才過了節,吳十七娘及吳府兩輛車駕即前往了汴京東郊的一座庵堂內。

但見庵堂外栽著數株垂柳,小河環繞,景致倒是不錯,又有方外之地的寧靜。車駕遠遠在門外停好了,十七娘下了車,命貼身丫鬟散了錢財給迎候之人,這才進入了庵堂。

十七娘經人指引走到旁室內,但見一名女尼正跪在蒲團上打坐參禪。

十七娘在旁等候了片刻,女尼方才睜開眼睛然後道:「是,是離兒來了么?」

十七娘這才上前,並跪在女尼身旁的蒲團道:「娘,我來看你了。」

女尼看著女兒的容顏道:「你不該來的,大娘子知道了會不喜的。」

十七娘道:「我是稟了大娘子才來的,聽聞娘近來身子不好。」

女尼笑道:「都是些積年的病就那樣,你不必顧慮我,庵里都好人,平日都待我甚好,你不必再布施錢財了,你月錢又是不多,在府里也要錢來打點。」

「再說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多留著錢財在身上,日後出嫁了,婆家人也不敢怠慢你。」

十七娘失笑道:「娘,若是連我這些錢財都看得上,那么這婆家也不如何。」

女尼笑道:「你沒有管過家,不知開門七件事,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多貴,多備著些錢在身上底氣才足。這婚姻之事,說是兩姓之好,但到底還是一個門第與錢財的事。我與你說,你外祖父還有些錢財田宅,我都替你攢這,等你出嫁後一並給你,但此事你不要聲張。」

十七娘黯然道:「女兒明白。但你錢給女兒以後如何辦?」

女尼道:「我在這庵里吃齋能用上多少錢,我如今最要緊的只有你一人。」

「你可有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女尼察言觀sè問道。

「沒有。」十七娘笑了笑。

「你小時但凡不歡喜了,都是如此,可是在大娘子那受了委屈?」

十七娘笑道:「沒有,大娘子平日雖嚴厲,但待我甚好。」

「真沒有?」女尼問道,「是了,你爹爹對你婚事如何打算的?是找媒人呢?還是自己相呢?」

十七娘低聲道:「爹爹前陣子倒是相了一個。」

「相了一個?能入你爹爹眼中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十七娘道:「倒也不是,是歐陽學士先看中的,然後薦給爹爹的。」

「這么說家里不是作官的?」

「不是。」

女尼笑道:「不作官好,不作官就沒有官宦人家的習氣,如此說來斷然是書讀得好的。」

十七娘點點頭道:「正是。」

女尼臉上浮起笑容道:「是個秀才?」

「太學生。」

女尼聞言如釋重負地道:「這就好,這樣的子弟雖多有些清高自負,卻有真本事,然而也負心……哎,我擔心什么,你爹能相看的人不會有差。」

「你這性子眼底容不得沙子,若去了顯貴人家,真是一入侯門深似海了。我還真擔心你日後……落得與我一般。」

十七娘道:「娘,這么多年了,你還沒消爹爹的氣?」

「過去事不提也罷……我與你說,出身如何不要緊,他雖眼下出身不好,但你爹爹請他到府上來相看,定是有過人的長處。」

十七娘道:「可是爹爹倒沒有如何,但他……倒是想考上進士後再議親。」

女尼聞言道:「當真如此?」

「沒有明說,但已先透這個意思。」

「是齊大非偶,還是另有情由?「

「不知。」

「你見過他了?」

十七娘默然,眼角有淚光浮過,她轉過頭道:「娘,女兒想回去了。」

女尼終於明白女兒不喜的由來道:「既是來了,不妨再陪我說說話吧。」

「好。」十七娘重新在蒲團上坐好。

女尼道:「不要貿然對人下論斷,或許是富則觀其所養,窮則觀其所不受,他真有這番志氣呢?看人不僅要聽其言,更要觀其行。」

「女兒明白了。」

「不過考上進士?科場熬去多少年輕俊才的光yīn?多少才華橫溢的子弟一輩子不得意,黑發蹉跎成白發,就算得個特奏名又如何了?」

「這種日子,男子也難等得,女子更難得等的。但最後也會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看著十七娘問詢的目光,女尼道:「你爹爹是何等有心機有手段的人,看他安排就是。」

大相國寺,蒐集齋。

王安國照例來作客,這次他還來了個朋友來。

王安國笑道:「三郎,我又帶朋友來打你的秋風了。」

章越聽了心底大罵,你他娘好意思,我還只是一個窮學生啊。厚臉皮的來這蹭吃喝的,還有沒有良心了?

不過有王安國朋友在,章越仍是給足了面子道:「既是平甫的朋友就是我朋友,過會請二位去燒朱院吃炙烤腰子。」

「好!」

二人一並叫好,王安國笑道:「我早與你說三郎是豪爽之人,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三人在齋里坐下。

王安國這朋友名叫李楚,荊湖人士,是作棉紡生意的,看去甚是jīng明的樣子。

雖對方說得客氣,說是小生意,但章越猜測能與王安國交上朋友應不會差到哪里。

王安國與章越閑聊,他近來很喜歡至章越的蒐集齋與他聊天。章越雖話不多但偶爾一二句即是能說到點子,而且思路清奇,另辟蹊徑。

即便是王安國的兄長王安石,王安國也從未從他口中聽到如此多新穎的見識。

李楚走南闖北見識多,聽了章越王安國聊天,也能chā得上嘴。

期間章越說到李楚在陝州作棉布生意的,突然想起黃道婆來,不由問了幾句棉花脫籽的技術。

李楚的作坊還在用手剝棉籽,章越於是就將軋棉的粗略手段告訴了他。

李楚聽說章越竟有這個辦法,不由是眉飛sè舞,當即起身道:「若是此法可成,李某願出厚禮感謝三郎。」

章越笑了笑,沒說什么。

當即李楚聽了一半,心底癢癢,於是言要做東,請章越與王安國都附近酒樓吃酒,三人答允了。

到了酒樓,李楚要了雅座。

雅座自在樓上,有一副山水屏風與外相隔,里面擺著一張圓桌,六個座頭。

三人入內後,李楚笑道:「這家的黃河鯉魚湯最好,都現殺入鍋一汆就好,若二位怕腥味,也可將此魚分作魚湯,魚羹,或炸魚鮓。」

章越與王安國都是笑了。王安國道:「我們都是南人,豈有怕腥魚的道理,索性一並都上來!」

章越不由咋舌,王安國果真是大吃貨,自己甘拜下風了。

李楚笑道:「就如此,再切兩斤羊肉來,拿兩瓶好酒篩來,不要大碗,我等要談事。」

席間,李楚不斷詢問章越軋棉的機器,章越沒有直說,但大致告訴方向,至於扯到攪車細節卻沒有透露。

王安國雖說自顧一口溫酒一口魚湯,但這邊的話卻一句不漏地聽了。

李楚咬咬牙言道:「若是軋棉之法可行,吾願給先生五百貫,另給五十貫之酬。」

章越感嘆李楚的爽快,竟也不懷疑自己是不是騙子,居是如此干脆。

不得不感嘆生意人的就是善於把握機會,自己若有什么新想法,告訴給李覯那些讀書人。他們一個反應就是你小子說得靠譜不靠譜,靠譜了再想合不合規矩,然後再三考量半天。

至於生意人就富有決斷,只要是切實的利益,立即就干。

對於棉軋這樣劃時代的技術,五百貫一點都不貴。

章越與李楚聊得投機,這時王安國放下湯碗,不合時宜地問道:「三郎,若依你這么說,剝棉的人不就沒了生計了?這對他們而言,不是件好事。」

章越一聽,果然,讀書人都這個niào性么?

李楚一看生怕章越被王安國所說服,不告訴自己軋棉之法,於是立即道:「平甫說笑了,怎么會沒有好處?」

王安國搖了搖頭道:「此間有什么沒說得明白的。」

下面王安國一直不言語,在困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