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一章 棋逢對手(1 / 2)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1621 字 10个月前

延和殿。

王珪如老僧入定般,站在御座最前的位置,始終一聲不出。章越若不是看著對方眼睛還睜著幾乎以為對方乃木雕一座。

章越覺得王珪比自己還似人肉背景牆。

至於王珪身後的司馬光,王安石則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起來。

大臣廷辯是很正常的事,但二人若沒有什么大矛盾,差不多是一兩句話點到為止,讓官家最後有個裁斷就好了。

而王安石,司馬光二人初時還是一兩句正常的爭論著,但爭論著爭論著竟多了火氣。

司馬光因立儲之功最大,從仁宗朝到今日一直是牛bī哄哄的,從先帝到當今天子都是要讓他三分的。

當初濮議,其他反對的官員都被貶出京了,比如范鎮,呂誨等也是建儲有功的官員都趕出京去了,唯獨司馬光不能趕走,必須挽留在京里修書。

在濮議之事上,滿朝官員都支持司馬光。

如今新官家登基,為了曹太後的支持,徹底否定濮議之事,韓琦,歐陽修灰頭土臉地下馬了。司馬光又一次贏了,他從始至終都站在了政治正確的一方。

人可以贏一次,難的是次次都贏。

如今司馬光完全可以利用這聲勢聚集黨羽,但他偏偏又不結黨。司馬光遠比范仲淹當年面對的呂夷簡更可怕!

如今則是又一次,當今天子要為一個有為之君,司馬光再度反對,他是否能再度站在政治正確的一方。

而此番挑戰司馬光的,不是官家,卻是他最好的朋友王安石。

南郊之禮是重要典禮,大禮泛階,大禮蔭補都是一回事

皇帝掛了可以官升一級,到了皇帝生日時,官員可以為子弟求官蔭補。

嘉祐元年時,官家取消了聖節蔭補的規矩,這也是減少冗官的舉措。

但南郊大禮時,官員們仍可以奏請恩蔭,這是官員本分合得的恩澤,所謂的既得利益,至於兩府官員的賞賜也是情理之中。

司馬光與王安石最開始爭論的時候,還是十分平靜的。

此刻官家還未瀏覽二人奏疏,對司馬光問道:「學士院對於宰執請辭郊賜的奏疏,為何不早報上來?」

司馬光道:「有人請假。」

王安石聞言看了司馬光一眼。

官家又問道:「王卿怎么看?」

王安石直直道了一句:「臣所寫的都在奏疏里。請陛下廣泛咨詢臣下意見,再作聖裁。」

官家聽了王安石這話里異,抬頭問道:「難道有誰不同意嗎?」

王安石道:「除了臣外,都不同意。」

聽到這一句,官家震驚了,他不由看向司馬光。

他剛才問學士院關於宰執辭賞賜的批復,司馬光說除了他與王安石上疏外,其他人都請假故而沒有上疏。

但王安石回答的則是除了王安石外,其余的翰林學士如王珪,呂公著,韓維都不同意。

章越心想,按照王安石所說的,這是嘉祐四友第二次站在他一邊了。

不過事實確實是學士院里上奏疏的只有王安石與司馬光,其他人則沒有表態。

王珪依然如老僧入定,他是翰林學士之首,他也不同意嗎?

官家道:「兩位卿家與朕議一議。」

依王安石所言,司馬光似第一次站在了大家的對立面。

但司馬光鎮定如若,第一個發言道:「陛下,如今國用不足,災害又多,理應當節約冗費,兩府大臣可以作個表率。」

王安石反駁道:「如今國家富有四海,郊賜不過是九牛一毛。節約不過幾個錢罷了,反而有損國體。昔唐相常袞當政,宰相飯食由內廚供給,可用十幾人,常袞向天子辭之。然當時旁人紛議,宰相主國政,若不能,需辭位,而非辭祿。兩府辭賞賜,不正是如此。」

「如今國用不足,不必從節儉來下功夫,此非當務之急。」

司馬光則道:「常袞辭祿是知廉恥,難道不如那些不知廉恥,還拿著高官厚祿的人嗎?自真宗皇帝以來,國用一直不足,如何不是當務之急?」

王安石道:「國用不足是因為國家沒有善於理財的人。」

司馬光道:「何為善於理財,按照古代理財者,恨不得人人盡征其稅,如此百姓窮困,流離為盜,豈是國家之利?」

王安石道:「這是橫征bào斂,而非理財。善於理財的人,可使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說到這里,二人雖你一言我一語,大致都是正常的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