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八章 打吧(1 / 2)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2554 字 10个月前

成州城中。

王韶坐在城門旁的一處齋廬中喝著酒,桌上除了酒,還擺著一個羊頭,一盤羊肝,一根羊蹄。

一般而言,貶官當給半俸,以王韶的待遇本用不了這么好的。

但他不僅吃得起,而且還養著一百多名心腹,以及幾十個妻室子女,家中伺候的下人還有幾十人。

雖說衣食無憂,地方官員對他也是客氣,但心底的郁悶惆悵也是無處可去。

夕陽西下,遠處鈴鐺響起,商人從遠方趕來。

王韶抬起頭看了商隊一眼,任由路邊馬蹄踢起的煙塵翻滾,他又將一杯酒飲下。

王韶的目光凝重,悠遠地看著西北的方向然後繼續吃酒。

又過了片刻一隊騎兵向城門處疾馳,城門處的兵卒攔住了對方,那名騎兵喝罵道:「我有緊急咨文,汝安敢攔我?」

兵卒道:「城門處不許疾馳……」

「誰定的規矩?老子非抽他一鞭不可!」馬上騎兵罵道。

「我定的。」王韶將酒杯一砸,從齋廬處走到城門處,眼中綻出銳sè斥道,「你要抽我一鞭嗎?」

對方見王韶氣勢不凡,猶豫了下不敢接話。

王韶道:「老夫當初統兵時,似你這般的斬得沒有幾十個,也有幾百個!」

王韶說完,此人左右隨從都是大笑。

「這老頭發了昏,還當他是經略相公不成?」

「做什么夢啊!」

王韶聽到經略相公幾個字,臉上露出了郁郁之sè,然後自嘲地苦笑。

但為首的騎兵卻似想起什么問道:「莫不是閣下是王副經略使?」

見王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對方神sè一變與左右都是跳下馬來參見口中言道:「小人有眼不識尊駕。」

王韶甚是落寂擺了擺手道:「王某如今雖貶作城門官,但規矩不可改,你們此去傳什么咨文?」

對方一臉恭敬地道:「好教王公曉得,章經略相公已於昨日從河州城出兵,直取踏白城去了!」

王韶聞言吃了一驚揪住對方道:「此事當真?」

對方被王韶這凶狠的樣子嚇住了言道:「小人有幾條命怎么敢騙王公呢?」

王韶聞言一怔,表情亦是轉為了沉思,隨即他似想起了什么放下了這名騎兵,飛快地奔進齋廬之中,用一根草棍在地上指畫什么。

眾人見此一幕都是面面相覷,然後大著膽子跟隨王韶入內看對方到底在畫些什么。

但見地上擺著一大盤的沙子,上面標畫了城池,河流,山川,道路之樣,而王韶已是蹲在沙圖面前,雙手抱頭露出沉思之狀,口中喃喃地說著些如何如何進兵用兵的話語。

「王公?」

「王公?」

對方問了一句,卻見王韶絲毫不覺,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沙圖中。

見到這一幕,眾人都覺得此人好生可憐。

大家相視一眼,默默無聲地退出齋廬一並上馬。

為首之人對左右笑道:「我道是如何不得了的人物,不過如此而已。」

眾人一陣哄笑,然後策馬揚鞭離去。

而此刻王韶依舊蹲在沙圖前不住地喃喃自語了半晌,旁人都聽不清他說什么話。

唯有幾句反復念叨的聽清了。

『我還道他會念及舊情。」

「我王韶此生起復無望了』。

……

踏白城下,木征,鬼章同坐一間帳幕內。

帳幕之內,各自的親隨都是手持利刃,打量向對方的目光中透著幾分警惕和不善。

鬼章好整以暇地道:「我聽說漢人中有個叫班超的,他出使別國時聯合對方君王攻打匈奴,哪知匈奴的使者亦在此刻抵達。此國君王便在漢和匈奴間左右搖擺。」

「你道這班超作何?他竟帶著手下三十七人殺了匈奴使者一百多人,最後與這君王道,你看匈奴的使者都死了,你只好跟著我們漢人皇帝干了。」

木征聽了神sè鐵青,然後道了一句:「智緣不是一般的使者。」

鬼章道:「那又如何?我殺了景思立已是結惡於宋了,但我又是如何結惡於宋的?還不是聽了木征的一句話。如今你要與宋和談,要不要問問我的意思?」

木征怒道:「我木征從未想過與宋和談,接待智緣只是出於敬仰而已。」

鬼章大笑道:「敬仰?一個死了的和尚比活著的和尚更值得令人敬仰。好了,不說這些,我想宋軍的出兵就在這幾日了。」

木征心道,廢話,你殺了智緣,宋軍肯定是要興兵來打的。

兩邊爭論時,一騎突來稟告道。

「河州城的宋軍動了!往踏白城來了!」

「什么?」

鬼章,木征皆是一震。

鬼章大喜道:「三個月了,宋軍終於出兵了!」

「宋軍有多少?」

斥候氣喘吁吁地言道:「宋軍的斥候很多,但城南城北處,也看到了不少宋軍旗號!」

「廢物!」鬼章怒斥一句,「再探!」

木征目光低垂,他知道智緣一死,他只能依附鬼章了,可是他的部屬多是敬仰智緣,因鬼章殺了對方,兩邊已是結下死仇,但如今宋軍攻來只能再議了。

木征道:「鬼章我與你再爭也是無益,你不是心疑我,咱們索性立一個文法一起打漢人!」

文法就是盟誓。

吐蕃人最重盟誓。

木征這么說,鬼章的疑心立即消去大半。

……

縱橫四流的溪流,稀疏遼闊的草灘,宋軍的兵馬沿著土道行進,偶遇的氂牛群隨之驚散,牧民約束氂牛之後,卻見宋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地通過。

章越在河州城誓師祭旗後,即率宋軍主力一萬五千人出河州城,從閻jīng谷直趨踏白城,尋敵決戰。

這些都是從西北五路tiáo來的jīng兵,另有三五萬的民役押送糧草輾轉於河州和踏白城。

章越驅策著戰馬行至一小『山包』上,說是山包也是極是勉qiáng,從河州城至踏白城這里是一片草原,起伏極小。

章越駐馬在山包之上遠眺大軍行進。

幾十里距離徒步行軍是很考驗部隊素質的,似大決戰電影里的黃維兵團那等場面已是經典。

騎兵速度快,步兵速度慢,輜重部隊更慢,如何進行協tiáo,這都是文章。也不是章越這等紙上談兵的人可以知道的。

在宋軍中唯有張守約這等老將方能安排妥當。

一旁的蔡京忍不住感慨道:「我軍軍容qiáng盛,實為壯觀!」

徐禧哂笑道:「西北五路的jīng兵盡皆在此,遼國,夏國都可以平,何況區區的木征,鬼章!」

章越看到這里驅馬走下山包,正好數百名騎兵都在一旁歇息,看到章越的帥旗忙是皆站起身來。

章越一看番號原來是游師雄所率的數百質子軍。眼見質子軍軍紀嚴明,章越點了點頭。

游師雄見章越抵此上前參拜道:「參見大帥。」

章越對游師雄問道:「景叔是武功人士?」

「回大帥的話,下官正是武功人,少年時便拜在橫渠門下。」

章越道:「你與處道(王厚)都是書生從戎殊為不易,這一戰本帥要倚重你們了。」

游師雄道:「隨時候大帥差遣。」

章越點了點頭正欲前行,游師雄道:「啟稟大帥,這里左近會有羌人斥候埋伏,你切不可離大軍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