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嬤嬤回過頭來,聲音微沉:「是丁媽媽?」
太微頷首應是,瑟縮著垂下了眼簾。
府里上下皆知,丁媽媽是崔姨娘的人。這些年來,集香苑里大大小小的事,每一件都離不開丁媽媽。
雖然太微才是主子,但底下的人遇事可以不管她,卻不能不叫丁媽媽知曉。
丁媽媽沒有過問的事,誰也不敢辦。
太微說錢箱的鑰匙在丁媽媽手里,沈嬤嬤是信的,但她還是轉過身低頭問碧珠道:「鑰匙只丁媽媽手中一把?」
碧珠顫巍巍地仰起頭,臉是向著沈嬤嬤的,視線卻悄悄地望向了後頭的太微。只見太微立在沈嬤嬤背後,chún角含笑,眼神如炬。
那目光像是能灼人,那笑容輕淺寡淡卻好似一柄利刃。
門外一陣春風吹來,吹得珠簾叮叮作響,似一曲長歌。
碧珠用力地捏緊了指間碎裂的瓷片,一字字回沈嬤嬤的話:「是,只丁媽媽手里一把鑰匙。」
沈嬤嬤聞言眼神愈顯深沉,口氣也沉重了幾分。
她松開手,半扇珠簾重歸原處,將碧珠虛虛實實遮於其後。
沈嬤嬤同太微道:「姑娘說的事,老奴心中有數了。」
太微吞吞吐吐,躊躇道:「其實、其實也沒有多少銀子……」
「不管數額大小。」沈嬤嬤打斷了她的話,肅然道,「失竊總歸不是小事。但丁媽媽今日不在府中,個中詳情無從得知,一切還得等她回來再議。」
言下之意,不論銀子是不是丁媽媽偷的,既然鑰匙在她手里,那失竊一事她便始終難逃干系。
太微神情局促地點了點頭。
沈嬤嬤望著她,不知怎地想起了那日抓著藤條抽打她的時候。
那會的五姑娘看起來可真真討人厭。
脾氣臭,性子壞,不知好歹,不識進退,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
莫怪老夫人不待見她,就是她見了五姑娘也難露笑臉。
可這一刻,她看著五姑娘,竟覺得五姑娘真是可憐。
到底只是個十三歲的年輕小女孩,爹不疼娘不愛,連祖母也不正眼瞧她,一屋子的冷清寒酸,活脫脫是個「慘」字。
二姑娘祁櫻雖然也沒生母在旁照料,可她年歲最長,生得最美。
老夫人即便不喜歡她,也不會苛待她。
二姑娘就像是一塊琉璃水晶,泛著泠泠涼意,讓人難以親近,卻也不敢輕易敲打。這萬一要是碰碎了,怎么辦?
不像五姑娘太微,那就是塊石頭。
任你如何摔打,都不必擔心。
哪怕真摔裂了也無妨,誰知里頭會不會藏著璞玉?
若沒有,那也還是石頭。
不會有半點損失。
沈嬤嬤心知祁老夫人的想法,自來對五姑娘也是如此。
但現在,她再看五姑娘,卻已不大覺得五姑娘是塊冷硬的頑石了。
看來先前那頓藤條,並非白打。
沈嬤嬤平心靜氣地道:「姑娘放心,這事定會徹查。」
太微有些垂頭喪氣,像是想要相信她的話又不是太敢。
她說了句「勞煩嬤嬤」,便低下了頭。
沈嬤嬤就也不再言語,掀開簾子,越過捧著一托盤碎瓷的碧珠徑直往外走去。
她越走越遠,很快便消失在了長廊盡頭。
碧珠因為沒有挨訓,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可一轉身,瞧見太微,她的臉sè立即便變了。
她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姑娘為何要說鑰匙在丁媽媽手里?」
明明鑰匙在她這。
五姑娘雖是伯府嫡女,但一向沒什么積蓄。
不過些許零花,丁媽媽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過。
這錢箱的鑰匙便也交給了碧珠管。
丁媽媽像集香苑的半個主子,並不樂意親自打理瑣事。她張張嘴,底下的人將事情妥妥當當的辦了,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