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從小在街上長大,見過很多無父無母的孩子,但眼前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孩子看起來比他們都要來得干凈白嫩,一點也不像是街上的乞兒。
要不是看他衣衫襤褸的,又好像餓了好多天的樣子,真像哪家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二寶往邊上退開了一步。
「你不餓嗎?」
包子熱騰騰的,聞起來這樣香,就是真的小少爺,也該想吃了吧?
二寶將手臂伸得直直的,一直伸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吃一個吧。」天冷,包子一旦涼了就硬邦邦的,不好吃。
「咱們一人一個。」
二寶挑出一個往嘴里塞,「可香了!」
他把人撿回來可不是為了看人餓死的。
「你要真不吃,想餓死我也攔不了你。」二寶前些天才掉了兩顆牙,吃起東西來總覺得有些費勁,「但你想死就不能留在這死。」他不怕見死人,可別的孩子怕。人要是真死在這,嚇著別人怎么辦?
二寶把剩下的包子留在了他腳邊,自己走到另一邊去,席地坐下道:「趁日頭亮,又沒雨沒雪的,你不如早點走。」
小孩聽了這話,兩眼惶惶地看了看他,終於動了一下手。
包子還是熱的。
冷冰冰的手猛地貼上去,像是摸著了炭火。
他猛地又將手縮了回去。
二寶嗤笑了聲:「吃吧。」
他這才重新抓起包子,雙手捧著往嘴邊送。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二寶手里的包子已經吃完了,干干凈凈,連個皮都沒有掉下來過。拍拍手,二寶嘀咕了句:「怎么不會講話,莫不是個啞巴……」
剛說完,他忽然聽見了幾句奇怪的話。
聲音似乎也有些怪怪的。
像是太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這聲音聽起來干巴巴的,又細弱。
二寶屏息聽去,聽了半天,也沒能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么,只聽見什么仙啊神的,古里古怪。
這孩子不是個啞巴,倒像個瘋子。
二寶悄悄地瞥向他,一邊抓起了身旁一塊尖尖的石頭。
……
一個時辰後。
太微回到了靖寧伯府。
她獨自在外頭轉悠了一圈。行人忙忙,和往常並沒有什么不一樣。不論世道如何,活著的人,總得想法子繼續活著。是以天塌也好地陷也罷,該吃吃,該喝喝,該笑該哭,俱無分別。
世上紛擾事,牽動的永遠只是一小撥人。
太微回了集香苑。
她的小小天地,亦平常如任何一日。
仆婦們忙碌著整頓清掃,各司其職,沒有一人偷懶。她倚在窗邊,神sè懶懶地往外看,只覺得這一切如夢似幻,太不真切。
這種久違的平靜,讓她忍不住想起了那段隱姓瞞名,和薛懷刃生活在一起的時光。
太美好的東西,總是假的。
窗子一關,太微站直了身子喊長喜進來:「差個人去打聽打聽,慕容四爺可還在京城。」
長喜聽見「慕容四爺」這幾個字,禁不住愣了下。
太微和慕容舒的婚約已經解了。
慕容四爺在不在京城,同祁家還有什么干系?
「姑娘……」長喜遲疑了下,「只問慕容四爺,不問慕容公子嗎?」
太微搖了搖頭:「只問慕容四爺。」
慕容舒那個人,看起來膽小怯弱,不像是會違背慕容四爺命令的人。慕容四爺此番特地帶他入京,不可能會讓他一個人回洛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