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主仆二人,相向踞蹲,注視中間一小坑。
費如鶴嘀咕道:「都已經種了三天,為啥葫蘆還不發芽?」
「難道種子有問題?」費純左思右想,猛覺自己破案了,憤怒起身道,「定是那老農給我壞種,簡直欺人太甚!」
費如鶴翻個白眼:「無冤無仇,他給你壞種作甚,招你去打他一頓?」
「少爺此言有理,」費純又蹲下去,嘀咕道,「難道是水沒有澆足?」
費如鶴問:「你每天都澆水嗎?」
費純說道:「昨日半路把水打翻,我就撒niào代替的。庄上的農夫種地,也用糞niào澆guàn,聽說比清水更能肥田。」
「混蛋!」
費如鶴勃然大怒,撲去揪住書童的衣襟:「你居然敢用自己的niào,去淋本少爺的葫蘆娃,我我……我要殺了你!」
費純驚慌哀求:「少爺饒命,屎niào可以肥地,葫蘆只會長得更好。」
費如鶴不依不饒,一腳將書童踹翻:「就算葫蘆娃長得更快,等他們降生的時候,怕也不願叫我爺爺。多半bào喝一聲:兀那賊子,你竟讓我吃屎喝niào,今日便教你不得好死!」
「不……不會吧。」費純額頭冒汗,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噗!」
趙瀚已經來到竹林多時,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費如鶴終於放開書童,指著種葫蘆的小坑,對趙瀚說:「這葫蘆娃,該不會胎死腹中,被niàosāo味給熏死了吧?」
趙瀚忍俊不禁:「少爺,如今已是秋末冬初,你見誰大冬天種庄稼?而且才種下三日,就算能夠發芽,時間也沒那么快。」
「對對對,沒那么快!」費純連忙附和。
一個少爺,一個書童,哪里知道如何種地?
趙瀚不由問道:「少爺,你該不會魔怔了吧?真以為這個能長出葫蘆娃?」
費如鶴嘿嘿笑道:「我又不是真傻,種著玩唄。」
費純從地上爬起來:「我陪少爺一起玩。」
趙瀚:「……」
敢情這二人不是傻子,擱那兒演戲解悶呢。
費如鶴提起自己的大刀,隨手舞動幾下,問道:「今日先生為何放你出來?」
「唉,」趙瀚嘆息道,「我撒謊說鬧肚子,溜出來透透氣。」
費純頓時幸災樂禍,大笑道:「哈哈,少爺說你能撐半月,不料三日就受不了啦?」
誰受得了啊?
龐春來怕趙瀚跟不上學習進度,天天給他開小灶補課,放學之後也不讓他休息。
剛開始,趙瀚學得非常認真,躺床上都在背誦《大學》。
以為這能讓自己早脫苦海,誰知龐春來見他進步神速,竟然越教越興奮,宣布延長課後補習時間。
真的就跟高考復習一樣!
三天時間,趙瀚已能背誦《大學》全篇。
這也不算什么,攏共就2000字左右,記性稍微好些都能搞定,但龐春來還讓他把朱熹批注背下來。
那就特別扯淡了,加上正文足有近萬字!
趙瀚絕不可能去背批注,這不符合他的學習理念。正文字句jīng妙,全部背誦可以,但朱熹批注只需理解就行,qiáng行背誦純屬浪費時間jīng力。
《葫蘆娃》的篇幅本就不長,昨天便抽空講完,主仆二人此刻也不再纏他。
費如鶴掄起大刀開始鍛煉,趙瀚坐在旁邊看他舞刀,隨口問道:「龐夫子究竟是何來頭?」
「不清楚。」費如鶴沒有停下,一刀接一刀劈出。
費純放下棍子偷懶:「我聽大少爺說過,龐夫子以前給人做幕僚,他的恩主是什么大官,遇到黨爭做不得官了。」
原來如此,果然不是尋常的老學究。
萬歷末年,黨爭激烈。
浙黨、齊黨、楚黨聯合,統稱為「齊楚浙黨」。他們掌控南京京察,大肆驅逐東林黨人。東林黨掌控北京京察,也大肆驅逐齊楚浙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