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信口雌黃(1 / 2)

回到明朝當王爺 月關 4131 字 2023-06-03

第222章信口雌黃

皇帝的車仗到了京師近郊,魏彬、邱聚率宮中儀仗前來迎駕,為皇帝換裝。

正德此次大同之行,與朵顏三衛和女真各部成功結盟,在他們的配合和牽制下,遼東將牢牢控制在大明手中。同時白登山下力退伯顏、挑起韃靼內部紛爭,大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之效,遠勝數十萬大軍耗費無數錢糧出兵討代。

這份功績令剛剛承繼大統的小皇帝躊躇滿志,自忖一回京就要受到文武百官的贊美頌揚,所以盡管一向討厭繁文褥節,正德皇帝還是沾沾自喜、耐性十足地配合著太監、宮女著衣。

皇帝袍服里三層、外三層的,白紗中單外,冠、衣、裳、蔽膝等一一穿戴停當,罩上大紅的十二團龍袞冕袍服,穿上高雙底的靴子,小校尉立即變成了英氣勃勃頗具威嚴的少年天子。

楊凌已先一步將唐一仙送進京去,自在龍輦外等候皇帝著衣。一切准備停當,車駕啟程。遠遠的就見城門下彩棚高搭,李東陽、焦芳、楊廷和率領文武百官,備著羊羔美酒站在彩棚外恭候。

全副鑾駕,整隊行來,一對對龍旌鳳旗,一排排黃鉞白旌,中官太監、宮娥彩女、大漢將軍過後,黃羅寶蓋出現在眼前,正德竟未坐轎,而是騎著一匹紅鬃駿馬。

文武百官伏地叩頭、山呼萬歲,正德皇帝心情甚好,笑吟吟地下了馬,向百官點頭示意,徐徐步入彩幄中搭的臨時寶座。

趁這機會,焦芳輕輕扯了扯楊凌衣襟,急急說了句:「楊大人小心些。門下探知文武百官對皇上微服出宮、大同遇險頗為不滿,你沒見百官未著梁冠么?若有詰難還請謹慎應付」。

他是內閣三公之一,不能在人後久待,一語話畢,趕緊越眾而出,趕到百官前面率眾朝謁皇帝。

楊凌聽了焦芳提醒,不由一怔,他早就預料朝中官員對於皇帝私訪大同極為不滿。光看當初三公氣急敗壞追出百里的情形就知道。只是此次大同大獲全勝、戰果非凡,難道百官對皇帝此行的成就視而不見,會在迎接皇上凱旋時予以詰難?

他看看文武百官,今日在得勝門前迎候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清一sè朱紅的官袍,官帽也沒有絲毫異樣,焦芳說地梁冠是什么意思?

楊凌疑惑地向伍漢超招招手,待他走到面前低聲問道:「本官對官場褥節最是不耐煩。你知道梁冠是怎么會事嗎?」

四周都是文武官員,楊凌實權雖大,但品秩只是三品,在這一大堆的四品以上級高官中不算顯山露水,原本應該居於後邊。但他穿著隆重的四爪蟒袍,這是皇帝特賜,可不只是一件袍子而已,這樣有特殊恩遇的臣子是可以與三公並列行禮的。所以也站在前列。

伍漢超見身後百官雲集,他一個小小侍衛不敢在官列中久站,忙低聲答道:」大人,文武百官慶祝皇帝大功時,按禮皆應去烏紗,頭戴梁冠,此冠式樣相同,依公、侯、伯。一到九品,以梁線的多寡來區分,今日……百官戴的只是尋常上朝晉見時的烏紗而已」。

「啊!」楊凌想起正德繼位、大婚和新年百官賀歲時所戴地式樣相同的帽子,忽地醒悟過來,這三次要事,皇帝繼位時他任宮中侍衛統領、皇帝大婚時他是天子副使、新年賀歲時他是直入內宮以皇帝近臣的身份見駕,始終不曾在金鑾殿上與百官同禮,所以竟忽略了此事。

楊凌聽了心中一沉。暗暗提著小心。開始細細打量百官神態。皇帝親自帶兵取得大勝,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武將在朝中取得的勝利。其效果類似於今日一些沖突可以讓軍方趁此機會名正言順地取得原本不得通過的軍事預算一樣,後續好處多多,這些粗心眼的將軍們至少這個帳還算的明白,是以武將們一個個甲胄鮮明、趾高氣昂。

而朝中文官,尤其是翰林院、御使台的官員們雖然衣著鮮明,卻個個面沉似水,毫無喜sè,顯然今日來迎只不過是盡臣子本份,根本無意恭祝皇上地文治武功。至於內閣三公和六部九卿這些高級官員城府深厚,臉上一副不喜不慍的神sè,也看不出態度如何。

楊凌心中稍安,正德的脾氣他最是了解,率性而為、喜怒形於sè,是個毫無城府的性情中人,只要沒有不識相的臣子當眾掃了他面子,今日慶功迎駕宴過了,那么他們上百十道奏折也沒關系了。

李東陽捧著青銅觴爵,斟滿美酒,正德喜孜孜地接過來一飲而盡,焦芳又進奉果榼,正德雙手接了放過一旁,最後楊廷和擎獻金花,為皇帝佩於xiōng前,然後三公退後幾步,率領百官伏地高呼道:「臣等恭喜皇上凱旋回京,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德眉開眼笑,想想一句恭喜凱旋,實在難以盡述此次大同之行地jīng采,不禁起身道:「諸位愛卿平身,朕暗巡大同,京中多勞諸位愛卿辛苦啦,呵呵,諸位愛卿可知道么?朕在白登山上,但見萬矢橫空、大軍如cháo,始知要做一個文治武功的聖君是何等不易。

危急之中幸賴楊卿沉著應對、邊關將士誓死效命,伯顏終在朕的腳下狼狽而逃,哈哈!爽快之極!眾愛卿,此次重挫伯顏、結盟兀良哈不過牛刀小試耳,來日朕必效法洪武、永樂大帝,親率大軍,立不世之功!」

焦芳立即伏地大呼道:「皇上英明,臣等願輔佐陛下,開疆拓土,讓大明江山海靖河清、江山一統,萬古不移!」

下邊武官齊聲應和,但文官群中應者廖廖,正德先是一怔。臉上笑容漸漸斂去,頰上慢慢浮起兩團暈紅,也不知是方才那一杯烈酒酒氣上涌,還是由於憤怒。

楊凌注意到正德扶案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立即揚聲道:「皇上一路車馬勞頓,還請早些還宮休息」。

正德抬頭瞧了他一眼,只見楊凌向他微微搖頭,他也知道此時不宜動怒。壓了壓心頭火氣,正要下旨回宮,翰林學士中忽有人道:「臣等欣喜不勝,恭迎皇上平安回宮,非為天子親臨險地,乃為大明江山社稷因此得安矣。

皇上微服出宮,以天子之身臨於險地,以大明天朝之威折節下交於區區兀良哈。許以重利,實無可炫耀。試問伯顏可汗以區區六萬之眾突破長城,兵圍白登山,而後從容離去,以我大明堅城利炮、十二萬大軍。殲敵不過百余,何來韃靼狼狽逃竄之說?」

「什么?」不獨正德,便是楊凌等隨駕回朝地張永、苗逵等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殲敵不過百?這數字是怎么統計出來的?」

正德的小臉都氣白了,他指著那人。手指哆嗦,都快氣暈了過去,半晌才迸出一句道:「你……你信口雌黃,朕的邊軍殲敵過萬,何來殺敵不過百之說?」

御使台眾官中立即冒起一人,昂然道:「皇上無論行於何處,當有隨侍官員記錄一切言行,皇上若大軍征伐。當有書記官隨行,記錄一切戰果,自來邊軍冒功領賞者眾,如今沒有起居注官隨行、沒有兵部書記官隨行,殲敵過萬,證據何在?皇上莫要受了邊軍蒙蔽」。

正德年紀小受不得激,一時血貫瞳仁,他怒不可遏正要將那人喝罵下去。又一個官員起身道:「韃靼人出入大明。如入無人之境,臣聞是內有jiān佞配合。軍中潰爛一至於斯,應當嚴懲不貸!」

「皇上,臣聞伯顏返回大漠,正與朵顏三衛議親結盟,彼此往來頻繁,兀良哈向來首鼠兩端、不可信任,以誠示之、以恩惠之,不如堅壁清野、不予互市以嚴懲,使之知我大明天威,獻策結盟者喪權辱國,陷皇上於不義、辱天朝之國威,應當嚴懲!」

「皇上,臣於邸報中得知,瓦剌亦向韃靼贈糧,可見血濃與水,蒙古各部同氣連枝,雖然內部不和,但一遇外力必然團結……」。

「皇上此次遠離京師,鬧得天下人心惶惶,謠言四起,大同遇險更是可慮,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聞皇上還欲再次起兵,親自掛帥,實不可取,『土木堡』之變前車之轍,不可不防……」。

「皇上既知做一個文治武功地聖君不易,就該體恤民情,朝中築山陵、修長城已捉襟見肘、入不敷出,韃靼蠻人不過是疥癬之疾,沿邊征擄所圖不過些許財物,動用大軍征伐所費何止十倍於韃靼所造成的損失?聖人曰垂拱而治,皇上應該……」。

「皇上,臣聽說皇上一路行來,驚動地方、夜宿民宅、儀仗之中多有美貌女子出入,實在有損聖德,民間謠言四起,皆謂天子巡幸大同,是為征求美sè,是故民怨沸騰……」。

眼見下邊此起彼盡是大放厥詞的臣子,正德氣地怒發沖寇,頭發幾乎要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就算進諫的話有理,也休想他聽得進一句了。

李東陽早知朝中文官對皇上輕率出宮十分不滿,但是劉健、謝遷請辭後,唯有他留在朝中,一些激進的官員對他大為不滿,認為他戀棧不去是貪戀權貴,李東陽處於這樣尷尬的境地,實不宜對清流過於打壓,是以雖見皇上臉sè越來越差,卻不便出言壓制百官,所以悄悄向楊廷和遞了個眼sè。

楊廷和心中也認為皇帝就應該在京師號令天下,此次皇上輕率出京,他們三大學士承受著來自後宮、外廷的諸般壓力,還要應對民間謠言、平復民心,戒備各地藩王動靜,可謂忙地焦頭爛額。

再者他與兩位大學士一路追趕皇上,楊凌使人斷了他的馬腿,大同之行再次被楊凌阻回,楊廷和到底比李東陽年輕些。xiōng襟氣度及不上他,心中多少有些耿介。

他也聽出那些執拗的官員所說地事情大多是qiáng詞奪理、牽qiáng附會,但是以那些人地學問,又何嘗不明白皇上此行地確大有斬獲?

只不過在他們心中皇帝離開京城巡弋於邊疆,害處遠甚功績,而且文官心中還擔心小皇帝年輕氣盛,從此窮兵牘武、武將把持大權不可控制,故此竭力打壓。這也暗合楊廷和地意見,因此雖見他極是尊敬的李大學士示意,楊廷和故作未見。

武將中一些將領對這些引經據典地文官不滿起來,開始據理力爭,只是那些文人一張嘴就滔滔不絕,滿口都是之乎者也,這些武將大多聽得瞠目結舌,在聲勢上當然難以壓倒他們。

楊凌見文官武官彼此對罵。正德小皇上已經快抓狂了,忍不住向皇上走去。他悄悄走到正德身邊,輕聲道:「皇上,你還記的在大同時臣向你稟報的那些愚民謠言么?」

正德怒發沖冠,現在什么話也聽不進去。但是楊凌提的事和現在的場面全然無關,一下子勾起了正德地好奇心,他硬著嗓音道:「記得,怎么了?」

楊凌聽出正德聲音哽硬。不禁暗罵這群官員的愚蠢,這次大同之行風風光光,小皇帝當然希望得到百官的認可,可是如今回到京城,等待他的竟是這種局面,猶如一盆冷水當面撲來,以這種歲數地少年逆反心理,要么自bào自棄變本加厲。要么心灰意冷從此無所作為,這些蠢貨把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當孔聖人教訓么?就是孔聖復生,是否就有這份涵養氣度?

楊凌輕聲道:「臣記得皇上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正德身子一震,閃目望向楊凌,楊凌微微一笑。一掃那些官員。對正德道:「皇上你看,這些官和那些鼠目寸光、人雲亦雲的市井之徒有什么區別?所不同者。不過是那些人賣弄的是奇聞逸事,圖個樂呵,他們賣弄地是伶俐口舌,顯擺文章」。

「皇上大同之行,是荒唐不拘還是功在社稷,沒有起居官、書記官作證,但是天地可以為皇上作證!大同的十二萬大軍、數十萬百姓可以為皇上作證!潰敗到草原上的敵人,可以為皇上作證!」

張永、苗逵和被削了官職躲在後邊的谷大用都脹紅了臉,異口同聲地道:「老奴,也可以為皇上作證!」

正德看看他們,回頭再瞧瞧那些漲紅著臉正唾沫四濺爭吵不休地官員,嘴角慢慢上翹,過了半晌,他眼中忽然泛起有趣地神sè,格格一笑道:「說的好,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他們想說甚么,朕禁不得他們的嘴,朕要做什么,他們又豈能縛住朕的手腳?」

這一瞬間,他眼神中地委屈、悲傷、憤怒一掃而空,代之以堅定、不屑和一絲頑皮,他抿了抿嘴chún,忽然揚聲笑道:「諸位愛卿忠於國事,憂心朕躬安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誇大其事,呵呵,也是一片忠心可嘉,朕都記在心里啦。

出宮日久,朕甚是思念太皇太後和太後,這就要進宮問安了,諸位愛卿有何諫議,明日廷上再說。魏彬,擺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