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第344章天下熙熙(1 / 2)

回到明朝當王爺 月關 5135 字 2023-06-03

第343章-第344章天下熙熙

霸州暫時進入了一片平靜。百姓們正月里到處搜打神棍、按香資簿向官府索回被騙取的財產,鬧鬧哄哄的剛消停下來,緊跟著勝芳鎮抓了一百多號「大順國官員」入獄,隨後固安民變,打死了鎮守太監張忠。現在官府方面沒有任何反應,百姓們不知道朝廷將如何對待這次民變,市井間徹底安靜了,沒什么事的話都很少有人上街。

以致官府宣布勝芳鎮亂民段長,又名趙萬興,妖言惑眾,自立稱帝,罪大惡極,判刑斬首,所謂六部尚書、左右丞相和大將軍發配到哈密衛,余者盲從之輩予以釋放後,無論是西市斬囚、還是一眾囚車轆轆駛離霸州,都沒有幾個人敢出門觀看,這倒避免了王滿堂的尷尬,王家只派了個老家人,帶了一頂小轎,悄然把女兒接回了家。

已經出了正月,可是周邊縣鎮的大小官員跑霸州反而跑的更勤了。這些異動梁洪並非一無所知,何況霸州官員檢舉揭發張忠罪行的事楊凌也根本沒想瞞他,梁洪立即把有關情形詳詳細細記述下來,著信使趕赴京城飛報劉瑾。

劉瑾現在正為內廠煩心。劉瑾過了個朝里大權在握、家里日進斗金的正月,眉梢眼角的喜氣兒還沒下去呢,皇親國戚們也喜氣洋洋地登門了,只不過不是來送禮的,而是每人拿著一份和內廠簽訂的契約,興高彩烈地來領紅利了。

劉瑾開始還沒當回事,一臉微笑地打發了那些貴人,說是生意越做越大,盤帳要費些日子,讓他們過幾天再來,然後便吩咐人去內廠讓羅祥趕緊清算帳目。孰料內廠一結算,居然虧了大本。憑著那幫廢物怎么查,帳務上都找不到一點毛病。

劉瑾氣急敗壞地趕去內廠親自坐鎮,緊急召見告病在家的吳傑,吳傑倒聽話,一叫就來了。老家伙不到倆月,養得jīng神奕奕,滿臉紅潤,好象還胖了一些。不過……..人家說過,得的是風濕,就算氣sè好、長得胖,你還能說什么?

劉瑾率領內廠一幫新任檔頭向這位吳廠督詰問一番,吳傑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向他們談了一通生意經,什么先期投入、中間產出、無形資產。有些詞兒是於永說的,有些新名詞兒全是楊凌當初教給玉堂春和雪里梅,又轉教給內廠的帳房的,吳傑只是耳濡目染,雖然說得出來卻不明白它的意思。

吳傑自已都不明白。卻大言不慚地教訓劉瑾等人,一通雲山霧罩地胡扯,聽得劉瑾和一群不學無術的內廠檔頭們暈頭轉向,本來是拉開了架勢要好好教訓教訓吳傑的。這一下自已先露了怯。

劉瑾只好換上一副笑臉,奉上好茶,請他坐下,客客氣氣地問:「吳廠督,咱家可聽說內廠成立之初,就日進斗金吶,怎么這差使接到了咱家手中,反而賠了呢?」

吳傑翹著二郎腿。神秘地左右看看,這才壓低嗓門道:「公公,這里邊是有門道的,我說出來,您可別對外邊人說呀,要不然皇親國戚們一抽資,咱們的生意就徹底的賠……..啦!」

劉瑾一聽要賠錢,臉皮子不由一緊。連忙俯身過來。如同孺子求學一般,畢躬畢敬地道:「吳廠督請直言。你我現在是一家人嘛,咱們自已家里人說話,不會讓外人聽去」,一堆親信檔頭也呼地一下圍了上來,豎起耳朵靜聽。

吳傑這才詭秘地道:「公公知道為什么咱們內廠的生意剛開張就財源滾滾,投資入股的那些皇親國戚,包括皇上、皇太後、幾位公主、駙馬,還有那些公爺、侯爺都大賺了一筆么?」

劉瑾跟撥浪鼓似地把頭一搖,說道:「不知道啊,我要知道,干嗎還問你呀?」

「嘿嘿嘿!」吳傑jiān笑三聲,壓低了嗓門兒道:「公公,你說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的,哪有上個月才開張,它下個月就招財進寶的?根本不可能嘛!」

劉瑾急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那些皇親國戚馬上就分著錢啦?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吶,這可假不了,你怎么說?」

吳傑翻了翻白眼道:「這還不簡單,拆東牆補西牆啊」。

吳傑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道:「公公,做生意嘛,雖說有咱們內廠關照,可要打響招牌,招攬足夠的、穩定的回頭客,怎么著也得兩年時間,到時候咱們就靜坐家中,招財進寶了,可一開始不行呀,咱們資金不足需要錢、又需要讓皇上、皇親們開心、放心,,怎么辦呢?

楊廠督……..啊!不不不,是楊國公,就用後來聞訊入股的皇親國戚們地錢,去給一開始就入股的東家們發紅利,而且對他們說,這是做生意賺來的,於是招牌就打響啦,就有更多的人急著給咱們送錢,咱們左手進來右手出,左手進來右手出,就這么著,愣是沒一個看出來的,都覺著咱們內廠神通廣大呢……..」。

「哦……..」眾檔頭們眉開眼笑,齊齊松了一口氣:原來不是我們無能,而是楊凌太狡猾。

劉瑾一聽卻連脖子都粗了,蹭地一下站起來道:「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鬧了半天是過路財神吶?現在肯入股地都入過了,能騙的也騙的差不多了,那我怎么辦吶?」

「噓~~,內廠機密!」

「喔喔,機密……..」,劉瑾趕忙又坐下,壓低嗓門兒道:「現在能騙的都騙地差不多了,如今皇親國戚們找我要紅利,我憑什么替他姓楊的付錢吶?不行!咱家不吃這啞巴虧,我得和東家們說明情況,叫他們和楊凌算帳去,咱家不替他頂缸!」

吳傑一拍大腿道:「公公,這缸您不頂不行啊!」

劉瑾瞪眼道:「怎么不行?誰敢bī我?」

吳傑撫須道:「首先。這不是楊國公欠的賬,而是內廠欠的賬,您讓他們去找楊國公,挨不著啊。再說,咱們的生意馬上就要開始賺錢了,我琢磨著開春就開始有進賬了,到年底就可以財源滾滾。

現在說明情況?說我們騙你們的,我們還沒賺錢呢。以前那就是拿你們地錢糊弄你們呢,這些皇親國戚一翻臉,肯定抽資走人,那樣一來,公公剛接管內廠,名聲就要受損了,別的不說,還有咱內廠上上下下幾萬口人吶。每月地薪水以後從哪兒來?這不是小jī剛養到會下蛋,就被咱們給宰了嗎?」

劉瑾一聽很有道理,他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問道:「那……..楊凌原來打算怎么辦?今天要是他還掌著內廠,也遇到這場面。總不成一點法子沒有吧?」

吳傑一攤手道:「這個……..卑職愚鈍,公公知道,卑職原來只是個大檔頭,主要負責訓練探馬斥候。這方面實非卑職所長。當初卑職也問過楊國公,他只微微一笑,說道:『你盡管放心,山人自有妙計』,卑職聽了也就沒有再追問,如今……..如今怎么辦,卑職也不知道了」。

劉瑾聞言發了會怔,忽問道:「於永呢。他不是一直負責生意么?咱家接掌內廠一個多月了,怎么他還沒有回來拜見?」

「公公,您也知道,年底盤帳嘛,咱們只懂的打打殺殺,誰明白這些事呀,全指著於永到處奔波呢,現在還有兩個府道的帳沒有查完。應該也快回京了。」

吳傑頓了頓。又擔心地道:「公公,如今可是咱內廠的一道坎兒啊。過得去就一帆風順,過不去可不只是丟人現眼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吶,咱們內廠在三廠一衛中向來是一枝獨秀,如今能不能立得住可全靠您啦」。

「是啊是啊,公公,你得拿個辦法呀,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沒銀子,我們怎么指揮數萬部眾啊」,眾檔頭齊聲應和。

劉瑾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呃……..你們不必著急,呵呵呵,這點小事難得住咱家么?嗯……..吳廠督這幾天看著點兒,看看都欠了皇親貴戚們多少銀子,盤出個賬目來,咱家自有辦法!」

吳傑大喜,翹起拇指贊道:「公公真神人也!卑職心中毫無頭緒,內廠上下人心不穩,有公公這句話,軍心立定!」。

劉瑾干笑兩聲:「你們忙著,帳目盤明後,給咱家報個數上來」,說著起身就走,吳傑忙率眾長揖:「恭送公公」。

劉瑾向羅祥悄然使個眼sè,然後擺手道:「免了,你們忙著,不必送了」,說著當先走了出去,羅祥忙悄然跟在後邊。

劉瑾走出內廠,站在山頭上下,臉上yīn晴不定。兩排侍衛左右肅立,不發一言。羅祥踮著腳尖兒走上來,微微哈著腰道:「公公」。

劉瑾頭也不回,只是輕吁道:「你聽著,網羅些生意人和管賬先生,逐步把內廠地生意掌握過來,不要著急,先摸透了所有的門道再下手,原來地掌櫃、帳房、伙計,如果信不過就換人,一個府一個道地換」。

羅祥目光一閃,悄聲道:「公公是……..信不過吳傑的話?」

劉瑾搖搖頭,又點點頭,哼了一聲道:「不是信不過,說起來,咱家也不信剛剛開店面做生意,立馬就賺錢地,說不定楊凌真是用的這個辦法哄騙了那些皇親國戚。只是今日想查清帳目咱們才發現,什么都由得人家說,帳目看不懂,經營買賣的又是楊凌原來地人,不放心啊」。

「是是,嗯……..今日又有兩撥皇親國戚持著契單來要紅利的,公公可真有了什么妙計應對?」羅祥現在可是管著內廠的生意,當初那些司禮監派來的檔頭們不懂做生意,把這差使讓給他,他還覺得撈了件肥差,現在整天面對著一些討債的貴人,羅祥可有點吃不消了。

劉瑾一聽這話就有點肉痛。他唆了唆嘴道:「你不用管了,這個缺兒,咱家還對付得了,你回頭就著手更換人員、清理帳目吧」。

「是是」,羅祥覷他面sè不好,連忙答應一聲,不敢再追問了。

劉瑾轉身走向轎子,一個侍衛忙打起轎簾兒。就在這時,一匹馬直馳上山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急匆匆走到劉瑾身邊,雙手呈過一封信,低聲道:「公公,這是霸州梁公公吩咐小地必須親手呈交的信件」。

劉瑾一怔,順手接過來攏入袖中。不動聲sè地道:「知道了,回府再說」。

那信使謹然稱是,牽了馬匹隨在他地轎旁。

劉瑾入轎,小轎顫悠悠地向山下行去,轎子一起。劉瑾便急急打開信來,緊張地察看其中內容。照理來說,霸州不該有什么大事才對,可是信使竟然不及在府中等候。而是急急追到這里,又說必須親手呈交,劉瑾心里還真有點緊張。

他安排梁洪在楊凌身邊做耳目,原也沒指望真能探察到什么重要消息。楊凌去霸州抄個家而已,抄家還能抄出什么大事來?不料前些日子傳來楊凌妙計治神棍的事,京師里傳地轟轟烈烈,連正德皇帝都聽的津津有味,不過這事兒和官場可沒什么關系。如今神打完了,莫非他難耐寂寞,又搞出什么動靜了?

展開信來一看,劉瑾大吃一驚:張忠死了?

他急忙把信看了一遍,不禁啞然失笑:「想當初威風不可一世的楊廠督,現如今也黔驢技窮了,居然以為趁張忠被亂民殺死的機會,搜集他的罪狀尋咱家的麻煩。呵呵。漫說一個張忠。就是一百個張忠落罪,便扳得倒咱家嗎?」

劉瑾不屑地一笑:咱家派了張忠去。張忠給咱家一些孝敬,這是心照不宣地事兒,又沒有白紙黑字擺在那兒,你奈我何?張忠是我舉薦的人,這不假,不過頂多落個薦人不當地過錯,就憑皇上對我的信任和咱家現如今在朝中的勢力,這點小事還擺不平?

不過……..張忠死了,蓋玄明宮的銀子可就沒了著落,唉!又是銀子,張彩總勸咱家不要收錢,這么大一份家業,又要買好皇上,不收銀子能成么?不收賄賂咱家上哪兒整那么多銀子?內廠欠了那么多皇親貴戚的紅利,這事拖不起呀,如今只好先拿自已的錢墊上,等那些店鋪有了盈利再撈回來。

劉瑾不以為然地收起梁洪地密信,開始絞盡腦汁地琢磨從哪兒撈些銀子,補上蓋玄明宮的缺口,最好……..最好把內廠欠地紅利也全補上,拿自已地錢,真是肉疼啊!

如果要問現在大明各地的官吏之中誰最忙碌,忙到廢寢忘食、日夜顛倒,那除了張忠張老爺再無第二個人了。他明明知道楊凌地用意,也知道楊凌是在利用他,可他還是心甘情願地被利用。

楊凌破不了此案,還是做他的威國公,與他張忠並沒有什么損失,要是破了此案,楊凌的功勛地位也不可能再有高升。而對於霸州的官員們來說卻不同,當初一塊兒貪wū,個個都對我拍馬奉迎,現在我張忠落了難,卻立即落井下石。我吃虧,他們坐享安樂,死都不合眼吶。

尤其親眼看到那一分份奏陳中不但詳盡揭他地種種惡行,而且添油加醋、極盡誇張,還把他們做惡的事一股腦兒全栽在自已的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張忠是懷著一種刻骨的仇恨去逐人反駁,揭露他們的罪行的。

每說出一個人的罪行,張忠就仿佛看到一個人栽在自已手里,看到一副痛不欲生的面孔,那種感覺真是快意無限,甚至有一種主掌他人生死禍福地極大成就感。張忠常常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握著饅頭。還在口齒不清地大講某人貪腐地事跡。

楊凌一開始還擔心他胡亂攀咬,對他說出的事跡,和所述官員揭發他的公文逐一對照,並派人暗暗tiáo查取證,卻發現盡皆吻合,並無虛假。

張忠現在每拿起一份揭發他的公文,都象看著一個仇人:你不是告我嗎?你不讓老子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要死一起死!抱著這種心態,他也根本沒有jīng力想著陷害別人了。

如果有哪個貪官現在不揭發他、不把自已的罪行栽到他的身上,張忠沒准兒真會放過那個人,可是又有哪個貪官不想趁機洗清自已,從此不留後患?

宋小愛抱著一摞公文回到自已的小樓,到了關押張忠地房間,只見房中一燈如豆,燈影搖曳。張忠已合衣在床上睡下了,三班lún流倒換班記錄地師爺也累的蜷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宋小愛忙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將那摞公文放在了書案上。

她地手不小心碰到了斜擱在硯台上的一枝毛筆。筆滾到地上,竹制的筆桿和地板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宋小愛連忙彎腰撿起,不料這聲音已驚醒了床上酣睡正濃的張忠。

張忠蓬頭垢發。兩眼通紅,顯是睡眠不好,不料一見原本空空的桌上又出現兩摞公文,頓時雙眼一睜、jīng神一振,臉上涌現出一種異樣地神彩,咯咯怪笑幾聲道:「很好,又有告我的啦?嘿嘿嘿嘿……..!」

反腐斗士張忠先生一掀棉被,蹭地一下跳到地上。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抱起那摞公文回到自已那張圓桌旁坐下,然後麻利地挑亮了油燈,斟上一杯茶,jīng神抖擻地拍著桌子吼道:「起來、起來,不要睡了,趕快醒醒,開始記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