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誰欲傾天?(1 / 2)

回到明朝當王爺 月關 5700 字 2023-06-03

第352章誰欲傾天?

六匹駿馬飛馳入城,當先一人正是張茂,後邊五人全部身著土灰sè勁裝,紅纓穗的長柄馬刀斜背於身後。馬上大漢雖然衣著普通,但是顧盼之間自有一種沖宵的豪氣,令人望而生畏。

馬蹄徐踏,哪怕不認得霸州張茂張大爺、不熟悉響馬盜的衣著打扮,但是他們那種凜然氣勢,還是令百姓們悚然規避。一進西城門,張茂就看見高高的旗桿上一串血淋淋的人頭,不由得驚吁一聲,勒住了戰馬。

雙腿輕輕一磕,馬兒輕跑起來,帶著他輕快地繞著法場轉了兩圈兒,張茂仰著臉看著那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忽而甩鐙離鞍,大步走近了來。

守在法場旁的士兵見是幾個身形彪悍的大漢,人人身上佩刀,立即持槍警覺地靠近,一個佩刀小校高聲喝道:「站住,只可遠觀,不得靠近」。

張茂恍若未聞,仰臉呆望半晌,方扭頭問道:「今日處死的是什么人?」

那佩刀小校認得張茂,一見是他不由失聲道:「張大爺!」,這一聲喊完才醒覺張茂現在的身份是匪,而且是個囚犯,前天一早被欽差大人給放出去招降響馬賊的。今時不比往日,自已是官兵,他卻是階下囚,喊他大爺可實在失了身份,不由漲紅了臉。

張茂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地拱手道:「官爺,不知今日處死的是何人?」

素日積威之下,那小校也不知是該拱手還禮,還是依然倨傲挺立,局促片刻只好訕然答道:「奉欽差大人令諭,今日處斬的是霸州犯官張忠、樊陌離、桂丹等三十一人。」

張茂倒吸了口冷氣,死的果然是他們,昔日威風不可一世的霸州鎮守、知州、同知一干人員。現在不過是掛在高竿的一顆人頭,血肉模糊難辨面目。張茂心中一陣悲涼,棄了馬鞭走到法場正中,忽然面對高高的旗桿跪了下去,鄭重地磕起了頭。

劉六走近了低聲道:「大哥,這些狗官哪有一個好東西,死便死了,咱們曾經舍命救他。已是仁至義盡,拜他作甚?」

張茂直起身來,沉聲說道:「不管張忠是為了什么庇護於我,總歸是我斬過jī頭、拜過把子地兄弟,也曾多次為我解難,受我三拜也是應該的」。

劉六慨然道:「好,張忠是大哥的結義兄弟,也就是我們兄弟的結義兄弟。哥幾個過來,一同拜祭!」

封雷和三名響馬盜中的好手,齊刷刷走到劉六身後,一齊望旗桿而拜,眾官兵不敢妄動。只見張茂等人拜了三拜,挺身而起,步出法場,翻身上馬。一陣蹄聲如雷,直奔欽差行轅而去。

楊凌得到張茂率人來降的消息,心中欣喜不勝,他預料傳旨的欽差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必到,如果張茂不能說服響馬盜,自已也只能拋下這件事回京城去,霸州四害留了其一,總是一塊心病。如今總算是功德圓滿了。

楊凌喜盈盈地將張茂、劉六等人迎進行轅。眼見威國公親自出迎,感其赤誠,這幾個舛傲不馴的大漢也不禁斂了傲氣。

這些響馬盜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不敢獅子大開口地提條件,一眾響馬盜首領只要求既往不咎、加入霸州駐軍擔任一個將校,至於不願當兵地部屬,由官府分給幾畝薄田以便生存。至於原本家中有田而暗中為盜的,一旦自首不予追究往昔舊罪即可。

這些條件原本就在楊凌可接受的范圍之內。再加上他現在隨時可能回京。希望在他走開之前把這些事情都解決好,讓多災多難的霸州百姓喘口氣。所以也不願在這些事上橫生枝節,一方誠心歸順,一方有意納降,談判非常順利。

霸州知州、推官皆受召趕來,以當地官府的名義答應了劉六、封雷安置無地響馬盜、銷去自首盜匪罪底的條件。不過對於幾位盜魁的安置,楊凌卻未答應讓他們加入江彬的軍隊,而是分別安置到霸州緝盜營、霸州衛中。

江彬地隊伍是目前整個霸州最jīng銳的部隊,而且游擊將軍的部隊機動性qiáng,經常受命流動作戰,張茂、劉六等人剛剛歸降,匪氣未去,不宜加入這樣一支部隊,況且江彬和張茂又是表兄弟,這些人湊在一齊,勢必對軍紀有所敗壞。把他們安置在霸州本地的固定衛所里,也好約束他們。

這幾個人每人都得了不低於百戶的官職,往昔罪過又一筆勾消,便也欣欣然允喏從此甘為朝廷效力。一切議定完畢,劉六、封雷拿了任命狀和赦書趕出城去通知劉七、邢老虎等人率部眾入城自首。張茂則在華推官地陪同下,去獄中釋放人質江彬和兩個兒子,同時向獄中同黨說明眾首領一致同意歸順官府的意思。

到了下午,霸州守軍列隊迎候受降,四百余名響馬盜在劉六等人率領下向官兵投降、繳納武器,登記名單,這些安置事務都由沐知州和華推官負責,到得傍晚受降完畢,江彬受楊凌委托,在城中大擺宴席,款待響馬盜的大小首領,歡迎他們棄暗投明,張茂、劉六等人都身著簇新的軍服出席,受到了霸州官員地盛情款待。

霸州響馬盜遠非東海三大倭寇的勢力可比,楊凌今日身為國公,身份貴重,所以沒有參加歡迎的晚宴。

上次為了引誘響馬盜,裝車起運的財物其實都是假的,這次卻是真的要回京了,他預料明日京中使者便能趕到,晚上便又清點了一次裝箱的財物數目。

盤點相符,關了庫門,剛剛回到卧室,劉大bàng槌便匆匆追進來,急急說道:「國公爺,京里來人了,叫你和欽差副使出去接旨呢。」

楊凌一怔。他倒沒想到傳旨使者竟會這時趕到,急忙來到前廳,見廳中坐了一個太監正在喝茶,旁邊四個錦衣侍衛,按著綉春刀肅立在身後。側位上則是知州沐大人和幾個接迎欽差見來的官員。見他趕到,那太監忙放下茶杯,給他施了一禮,恭聲道:「咱家莫雲翔。見過國公爺」。

楊凌忙抬手道:「梁公公免禮,皇上可是有旨意下來?」

莫公公是司禮監地傳旨太監,二十多歲,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身材高挑,他欠身道:「是,皇上有重要旨意。還請國公爺和欽差副使梁提督一齊接旨」。

楊凌忙點點頭,對劉大bàng槌道:「快去,請梁副使來前廳接旨」。

梁洪和兩個心腹小太監正在屋子里忙活呢,滿滿一大桌子錢,有金豆子、銀元寶。還有散發著各種氣味兒的銅錢和大明寶鈔,三人連整理帶清點忙的不可開交,還沒理出個數目來呢,外邊房門「轟」地一聲響。把梁洪嚇了一跳。

外邊又是「轟」地一聲,然後傳來劉大bàng槌的聲音:「梁公公,這么早就睡了嗎?國公爺請你去前廳呢,京里有旨意,『轟!』梁公公,你醒了嗎?『轟!轟轟!』」

梁興氣得悶哼一聲,連忙示意兩個小太監把桌布從四角兜上來,蓋住了桌上的財物。然後壓低嗓門道:「咱家去去就來,你們接著清點,清出了數目放到桌下那口箱子里,大明寶鈔就不用點了,爺都賞給你們,知道嗎?」

兩個才十一二歲地小太監連忙答應了。梁洪這才站起來,把掛在脖子上的小銅算盤塞回衣領子里,到了門前先咳了一聲。然後打開房門。故作鎮靜地道:「劉侍衛,你別敲了。這是拍門啊這是擂鼓?」

劉大bàng槌干笑道:「嘿嘿,梁公公,俺手勁兒大」,他探著頭往里邊一瞅,奇道:「公公沒睡啊,帶倆小子坐在燈下聊天來著?咋還把門chā上了?」

梁洪趕緊走出去把門帶上,說道:「哦,沒事兒,閑磕牙逗悶子呢,你說什么來著,京里來人了?」

劉大bàng槌一拍腦門:「可不是嘛,我怎么和你在這兒聊上了,梁公公得快點兒,國公爺和傳旨欽差都在大廳里候著呢」。

梁洪一聽趕忙和楊凌來到前廳,進了門便滿臉陪笑道:「國公爺,勞您久候。京里……哎喲,小莫,是你來傳旨呀」。

梁洪也是司禮監的人,與莫雲翔一向相熟,見是他來了,很開心地正想上前攀談,莫雲翔卻把臉一板,沉聲說道:「威國公楊凌、金吾衛右提督梁,上前接旨!」

楊凌和梁洪聞言,連忙整肅衣袍,上前跪倒聽旨,莫公公從錦衣衛手中接過聖旨,徐徐展開,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當今太皇太後陛下殯天……」。

「太皇太後殯天了?」成綺韻一身士子白袍,沉吟道:「太皇太後殯天,大人必回京師,與劉瑾一戰怕也因此不得不提前了。不知他是否已有萬全准備。這一仗如果敗了,再無翻身之力,干系重大……不行,我得馬上趕回京里」

楚玲一身青衣書僮打扮,眉眼可人,俊俊俏俏地,她應聲問道:「可是,霸州怎么辦?這事兒就這么擱下?」

成綺韻蹙起秀眉:「這個女人太狡猾了,我派出六路人馬,竟然始終摸不到她地行蹤。唉!內廠辦案,向來無往而不利,栽在她手上,我也不甘心……」。

成綺韻說著,妙目一轉,瞧見楚玲鼻尖兒皺著,嘴角微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禁嗔道:「又轉什么念頭?」

楚玲吃吃笑道:「唔,不知哪兒飄來一股醋溜大白菜地味兒。好酸、好酸!」

成綺韻瞪了她一眼,自已也忍不住笑了:「算了,兩相權衡取其重,大人的事情要緊,誰有閑功夫和她捻酸吃醋呀。我只是擔心……她說要捅個天大地窟窿讓大人去補,決非無的放矢。

大人位居高位,不知受到多少人覬覦,一步行差就是萬劫不復。他這人重情義。萬一紅娘子真的惹了滔天大禍,大人不忍袖手旁觀,難免受其牽連,那樣地話……。唉!可惜我們的人手重點布置在邊塞、江南,現在又tiáo撥了一批jīng干人手赴南洋諸國,這青州……根基太淺了」。

楚玲道:「不只如此,這里的百姓簡直把官府當成了仇人,劉瑾、畢真一幫人在這里大殺一通。害得青州百姓連帶著對外鄉人一概敬而遠之。咱們的車馬行、酒肆青樓在這里並不多,接觸的人物也很少有鄉下人,我們地人就算打扮成貨郎,在各處鄉村一轉悠,也必然引起當地百姓警覺。況且他們許多還通著太行山上的土匪,對陌生人更是提著十倍的小心」。

成綺韻嘆道:「所以,我只好坐在這里等。紅娘子跑到青州來,總不成是甘心做一個農婦。跑到這里隱居來了。只要她別有所圖,總有露面進城地時候,可惜,我現在卻不能等下去了……」。

楚玲咬了咬嘴chún,試探著道:「如果……如果小姐找到了她,想怎么辦?」

成綺韻想也不想地道:「抓!抓不到活的就殺!我決不能讓她成為大人地負累!」

楚玲身子一震,低聲道:「她……是大人喜歡的人呢,你……你敢殺?」

成綺韻默默半晌。幽幽一嘆道:「大不了……再讓大人殺了我便是的」。

她瞟了楚玲一眼,苦笑道:「不要怪我心狠。楊虎夫妻早有反意,我不知道大人怎么和紅娘子結下了孽緣,可是如果紅娘子真的造反,很難說不會對大人產生極大地危害,萬一受其牽累,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天大地禍事。你讓大人怎么去替她補?」

楚玲輕嘆道:「大人什么女人不好沾惹。偏偏要去碰她,唉!真是苦了小姐你。小姐以大人回京為由,決定即刻啟程回京,是不是……是不是也是成心找個借口避開了她,免得真的bī到兵戎相見?」

成綺韻淡淡一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姐妹……,也只有你知道我的心事。我還從來沒有逃過,可是這一次……,我既想抓到她,弄清她要做些什么事,又怕真的明白真相,必須由我來除掉她,唉!想殺她是為了私心,不想殺她還是為了私心,我真後悔跟來青州,紅娘子,紅娘子,你就好自為之吧……」。

紅娘子一身粗布衣衫,面sè赧黃,眉毛粗粗地,她倚坐在車上,一條腿耷拉在車轅上,一條腿盤在車上,看起來就象個大大咧咧地半大小伙子。不過雖然經過了刻意打扮,那jīng致的五官,看起來仍然顯得十分俊俏。

邊門兒打開,兩頭掉光了毛的老驢拉著菜車慢悠悠地駛進了衡王府。衡王府,位於青州城西南,富麗堂皇、古朴典雅。衡王朱佑楎乃明憲宗第七子,成化二十三年被冊封為衡王。

朱佑楎因為年yòu一直未就藩,直至弘治十二年才就藩青州。弘治皇帝對他很好,撥了大筆銀兩為他大興土木,建造了這座衡王府。

衡王年輕氣盛,弘治帝仁厚寬宥,竟容許他把這衡王府完全仿照紫禁城來建造,盡管整個王宮在各處藩王府中算不上最豪華壯觀地建築,但是建築格局、布陳擺設以及人員配備,完全是紫禁城的翻版。只是規模小些,儼然是一座國中之國。

送菜車不能走『午朝王』,那是文武百官叩拜衡王時出入的大門。紅娘子走的是西華門的角門,王宮分宮城和內城,進宮城檢查不是那么嚴格,尤其是平素經常送菜送炭、供應各種宮中物品地貨車。

菜車順利來到御膳房,趙公公扯著公鴨嗓子道:「菜送來了,快過去幾個卸車。小兔崽子,有點眼力件兒沒有?」

隨著他地斥罵,幾個小太監慌忙跑出來,將菜筐一一搬下車來,趙公公笑眯眯地道:「小崔啊,走,跟我去支銀子」。

趙總管帶著崔鶯兒進了自已的房間,回頭瞧瞧沒人。趕緊鬼鬼祟祟地關了門,跑到床邊從底下拖出個小包袱來,說道:「虧得王爺年輕力壯,用不著這些玩意兒,在庫里一擱多少年。咱家才敢動,小崔呀,咱家和陳太醫可是冒了極大地風險呀」。

崔鶯兒忙滿臉陪笑道:「小的多謝趙公公,趙公公大仁大義。小的實是感恩不盡。」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一手接過包裹,一手遞了過去。

趙公公接在手中一掂份量,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笑意,呵呵笑道:「王府里這幾樣珍貴的補葯,都快讓我們掏弄光了,下回你就是有錢也沒得買了,怎么樣。你那親戚的病好些了么?」

崔鶯兒把補葯揣進懷里,陪笑道:「好多了,再吃了這幾服就能痊愈,多謝公公了」。

趙公公拍拍xiōng口道:「哎喲,那就好,咱家也算做了件善事,呵呵,你那親戚雖是有錢人。可這幾樣補葯都是天下間難得掏弄得到的好東西。這是先帝爺賜給咱們王爺地,大內的寶物呀。收了你們這么多錢,要是還治不好病,咱家心里也過意不去。

崔鶯兒又千恩萬謝一番,這才退出來趕著空車出宮離城了。一輛普通地驢車,一個看起來最普通貧窮地送菜小販,能有什么人注意呢?驢車慢悠悠地出了城,順著鄉間小路緩緩行去。

摸摸懷里的葯物,崔鶯兒心中激動不已,這些皇宮大內地寶物,民間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她花了重金找到趙公公這條門路,總算從王宮里分批的把這些葯物都弄了出來,把這些葯再吃完,他就能完全好了。

想到這里,崔鶯兒抑止不住心頭的興奮,刷地揚了下鞭子,挽了個漂亮地鞭花,鞭花炸響,尤如一聲爆竹聲起,可是兩頭老驢仍然不慌不忙,悠然自若,根本不理會她。崔鶯兒這才省起自已一時忘形,竟以為是乘著駿馬而行了,不由苦笑一聲。

鞭花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他們是成綺韻安布在青州城各處的內廠番子,趕大車的大多能耍得鞭花,可是這里邊門道也不少,驢車上那小伙子幾乎不見手臂動彈,就能揮得響這樣漂亮的鞭花,那手腕得多大力氣?尤其是她趕地是輛驢車,用的鞭子也不是那種長長的烏梢大馬鞭,奇怪!

只是一點點疑問,但是對於苦無任何線索的番子們來說,這一點線索就值得查個明白,兩人互相使個眼sè,遠遠地輟了下去。

黑瓦、青磚、紅欄、白牆,這幢民宅在這個村落里看起來還是比較富裕的。車子趕到門前,崔鶯兒急急地在門口木樁上拴好韁繩,然後匆匆地進了院子。

一個青布袍的五旬老人正推著一盤石磨,看見她回來,忙拍拍雙手,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欣笑道:「鶯兒,回來了,葯……」。

崔鶯兒一笑道:「三叔,葯取回來了,咱們回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