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2)

只是初步的設想,並未仔細的琢磨。現在宇文默這般問起,倒是讓慕容舒一時愣住。

宇文默見她未回答,便又低頭看著那地圖失了神。

慕容舒放任他失神,而她則坐在梳妝台前,梳起凌亂的頭發。梳妝整齊後,向宇文默走去。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宇文默濃眉緊蹙,望著地圖,神sè越發的凝重,似乎感覺到了慕容舒的靠近,他聲音極為低沉道:「災情嚴重,災民甚多,jianyin擄掠之事常常發生,百姓為了填飽肚子,已經飢不擇食,竟吃起了黃泥樹根,甚至去吃死人肉,死牲畜,更有甚者,為了能夠活下去,賣兒賣女,遍地開起了窯子。縱使朝廷不停賑災,可仍舊只是解決了皮毛。」

「如若朝廷賑災捐糧十萬擔,真正到百姓手中恐怕只有一兩千擔,這還是高估了的。」慕容舒勾起chún角,似有幾分不屑道。她不相信宇文默會不知。

宇文默猛的抬起頭,深邃如蒼茫大海的眸子直直的對上她,似有一絲期翼,又或者好奇。不過轉眼之間,他的嘴角同樣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想不到區區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朝廷與官員之間的腌臢事兒。」朝廷雖是賑災,但大半全部進入當地官員的府中,可這又有些無可奈何。

眼下,最重要的卻是幫助百姓逃出水深火熱之中。

宇文默在慕容舒的印象之中,頗為冷情,似乎對沈側妃有情卻又無情,對其他女子卻冷淡的可以。而在此時面對百姓的問題上,又有頗多的無奈,卻又想著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而他今日來見她,也許與昨日之事有關吧,畢竟此事與大夫人有關。

她的目光越過宇文默落在了圖紙上,聲音輕柔的說道:「想要解決干旱,蝗蟲等災難也並非難事。」

此話一出,宇文默黑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無水guàn溉土地,可搭建水渠。有蝗蟲來襲,事先灑葯預防。農作物減產,可針對土地的肥沃程度,種植適合的農作物。再適當的施肥,也許用不了一兩年的時間,便能有所成效。」慕容舒淡淡的說道。不自覺的將現代的詞匯說了出來。

話說的如此簡單,但其中的內容和輕松的口吻卻讓宇文默黑眸之中的不可置信多了幾成,點點星光在其中閃爍。「水渠?灑葯?施肥?」這三個詞匯他多少有些不懂。但三個詞匯所對應的難題卻是他此刻迫切想要解決的!

見他一臉的不解,目光如同學生看老師般的看著她,慕容舒輕笑道:「水渠是引水guàn溉土地之用,或者飲食之用。灑葯是制作一些特殊的葯水來抵御蝗蟲,讓蝗蟲無法糟蹋糧食,而施肥卻是用人或者動物的排泄物來滋養土地從而讓農作物豐收。」不過就算解釋明白了,具體實施宇文默還是不懂。

果然宇文默的濃眉蹙的更深了。不過眼中的光芒卻是更亮了,仿佛眼前的女子能夠解決他煩擾多日的問題。「這些看似簡單,但若無具體的步驟,那么,還是無法。」

慕容舒何等聰慧,自然知道他這是在與她商量,不過仍有質疑她的潛在意識。只是,讓她給出具體的反感可以,但,不能這么平白無故的給!

她微勾起chún角,伸手將描畫著水渠的圖紙從他手中拿出,隨後笑道:「妾身可以給爺具體的步驟方法,但,也要答應妾身一事。」

「何事?」果然,他剛剛舒展開的眉又緊緊蹙起。

「放心,此事不會讓王爺為難,也許還會讓王爺松了一口氣。不過,請原諒妾身現在不能說出此事,忘王爺諒解。」慕容舒輕輕一笑道。

宇文默聞言,緊皺的兩眉並未舒展開來,相反卻是又緊了幾分,低頭看了一眼地圖,緊皺的濃眉漸漸舒展開,點頭應道:「好!」只要能救百姓與水火之中,答應她一個要求又如何?況且,如若她能夠做到,別說她要一個要求,就是十個一百個也無所謂。

慕容舒見他爽然答應,便笑著將圖紙擺放在案桌前,鋪平,隨後研磨,重新拿筆繪畫。圖紙上的水渠並未畫完,具體的計算她還未准確算出,所以需要時間。便抬頭對宇文默道:「請爺稍等片刻。」

話落,她便在運指如飛,在紙上開始用一些宇文默無法看懂的字體和方式計算。

期間,宇文默原本是將注意力放在她所畫出的東西上,但卻發現無法看懂,便移開目光,卻不經意的將目光落在了慕容舒的白皙的臉上。

她的肌膚極好,也有剛睡醒的緣故,白皙透亮,看不見毛孔,一束陽光映在她的身上,映照著她臉上細細的汗毛泛著金光。更幾乎透明。而她專心之時,眼睛低斂,他從未在任何女子身上看到過這般的自信和與眾不同!

她偶爾會皺著眉,頓下筆,沉思了一會子後,便又開始描繪。

忽的,宇文默竟想要伸出手去撫摸那細細的絨毛,也想確認眼前的女子,不是虛幻的影像。可當他真正的伸出手時,低頭一見距離她的臉只有幾厘米的手,他似乎聽到了心跳聲。

慕容舒正巧這時候抬起頭來,他猛的收回手。

「好了。」慕容舒抬頭看向他笑道。

宇文默點頭,低頭看去,濃眉又蹙緊。慕容舒自然知道他為何蹙緊眉頭,古人怎么可能會看的懂這些,便開口解釋道:「這是搭建水渠的細節圖。也可以看看地圖,江北一帶其實並非實質性的干旱,每年春夏都會下雨,只不過河流卻只有幾支,距離田地甚遠。只要建了水渠,就可保證水源。」

她的聲音輕柔,但卻有少見的從容自信,他無可否定她所說的的確是事實,便非常認真的聽她細細道來。

「爺看,這就是水渠,從這里開始……」慕容舒手從地圖上收回,指著圖紙,從每一個地方細細的講起,宇文默雖然從未接觸過這些,應該說是聞所未聞,但是慕容舒卻是極好的老師,廢話不多,切入要點,讓他聽的真切聽的明白。

越聽宇文默的黑眸就越亮,幾日糾纏著他讓他無法安眠的難題,竟在她這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圖畫上漸漸消失。

她竟如此聰明!

一個深閨女子竟有如此智慧!

宇文默驚訝無比,但此時驚訝遠不如解決難題重要。並十分認真的將他所不懂,看不明白的地方指出,讓慕容舒仔細解答。

待終於明白後,宇文默竟聲音高昂道:「好極好極好極!」

接下來慕容舒又將如何用葯物來做農葯,其實就是提煉化學原物。方法簡單,畢竟古代地大物博,很多東西現代所沒有的,可古代卻已經有了,只需要稍微動動腦袋,物盡其用,便能得到想要的。

「至於肥料,其實就是人,動物的糞便。」

「為何?糞便都是排泄物,熏人至極。」宇文默皺眉問道。

慕容舒搖了搖頭道:「並非,其實糞便之中所含有的東西是能夠滋養土地,肥沃土地的。」她就算對他說糞便屬於有機物,他還能懂?!「沒見過種在牛糞上的花比別的地方的花要鮮艷嗎?」

唉,快要晚飯了,卻要與他在糞便上浪費口舌,太過影響食欲。

宇文默黑眸瞪大,牛糞上的花朵?有人在牛糞上種花嗎?豈不是糟蹋了鮮花?「想不到王妃見識如此甚廣,想來在將軍府時,慕容將軍將在外所看到的景象都告知了。」

慕容舒語塞,忽然想起來,她眼前所面對的是個迂腐的古人,在他的認知里,甚至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認知當中,女子無才便是德,而且就算是走南闖北的男子也未能知道的如此多。他有所懷疑,是情理之中。

「爺若是不信可以不用,若是爺信妾身,就暫且試上一年,反正於百姓又無害處。」慕容舒退了一步道。

「甚好。」宇文默點頭。

見他不在糞便上繼續做文章,慕容舒吃了一口茶,暗地里翻了翻白眼。繼續道:「江北一帶的氣候是春暖冬冷。不適合種植小麥。不如爺建議百姓改種水稻,黃豆,玉米。而且,在每年春天之時,便將土地翻新。」

幸好這一次宇文默沒有繼續問為什么,否則慕容舒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小麥與水稻等農作物的區別,為何有的適合在黑土地上種植,為何有的不適合在黑土地上種植!

「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今已經是深秋,馬上就是冬季,百姓還需要等待一年,而這一年之中,該如何解決百姓的糧食問題?妾身有一法子,可以供給爺以作參考。」慕容舒低下頭去,眼底浮現一抹jīng光和算計。

而在不知不覺之中,宇文默不知何時抬了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聽見她的話後,濃眉又擰起。

「京城首富杜家,也就是大夫人的娘家。坐擁萬貫家財,如若拔點汗毛,定會解百姓一時只需,屆時朝廷又撥糧賑災,問題便會迎刃而解。妾身聽說大夫人的兄長在外食一頓jīng美餐食,需千兩銀子。玩一妓子需千兩銀子,霸占一良家婦女需千兩銀子,買一良駒需千兩,一日之間便可揮霍近五千兩。而五千兩能夠換取糧食五百擔。」慕容舒聲音淡淡的說道。

話落之後她沒有看宇文默的神sè,便已經起身,走向窗前,將窗戶打開,頓時便感覺到一陣清風吹入房中,淡淡的,甚為舒適。

宇文默回頭看向她,往日堆滿冰雪的深眸隱隱的有一絲笑意。大夫人嗎?想起今日聽到管家對他所說的昨日之事,嘴角微微勾起。

慕容舒不經意間觸及到他的眸子,見他似乎發現了她的心思,便心沉了沉,反而笑顏如花道:「妾身不過是為貧苦的百姓著想而已,絕無其他。」

竹園

「王爺去了梅園,聽人說王爺離開之時,臉上似乎有些笑意。」竹園的一名二等丫鬟喚作盼兒的,慌慌張張的跑入房中對正在綉披風的沈側妃說道。

沈側妃聞言,針扎入手指中,血快速流出形成血珠,輕皺眉頭。

盼兒瞧見後,驚呼一聲:「沈側妃!」她立即拿著干凈的帕子將沈側妃手上的血珠擦拭掉,幸好血止住了,沒有再流。盼兒松了一口氣。

「無礙。王爺何時去的梅園?待了多久?」沈側妃將目光落在了披風上,手指細細的撫摸,披風是她用了心思去縫制的,是想要送給他。如今已經入秋,沒有兩個月就要入冬,屆時他就可以穿上她親手縫制的披風了。

「不到兩個時辰,不過晚飯卻沒有在梅園吃,而是回了書房。」盼兒連忙說道。這幾日王爺都沒有來沈側妃房中,而王爺都是在書房度過的,可今兒個下午卻忽然去了王妃那,不知是何原因。

聽言,沈側妃撫摸披風的手又是一頓,過了半響才對盼兒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

盼兒離去後,沈側妃才抬起頭來,面sè卻是難掩蒼白,走至窗前,看向宇文默書房的方向,喃喃自語道:「你去見慕容舒是因為昨日之事,還是你發現了慕容舒的與眾不同?」

梅園

宇文默離開後,慕容舒便讓紅綾擺了晚飯。晚飯過後,在廚房暫時當差的秋菊回來稟告了今日在廚房發生的一些事兒。

「綉鈺與廚房的幾個婆子沒有多少的交流,不過,奴婢仔細的觀察,發現其中有一個婆子與綉鈺走的頗近。」

「繼續觀察,綉鈺這個丫頭是個有心思的,不會就這么兩天就露出了馬腳。再回廚房時無需見過多視線放在那個婆子上,可以適當的觀察被綉鈺冷落,而故意不去討好綉鈺的婆子。然後去查清婆子的身份,家中有幾人,是否有兒女在府中當差。」慕容舒沉思了一會兒後,吩咐道。

秋菊立即想明白了,怕是綉鈺故意接近哪個婆子給她看呢!忽然又想到一事兒,立即又說道:「這個月廚房又要報賬了,如今廚房管事暫時是奴婢和綉鈺,可向來大廚房的帳由沈側妃來查的,可今日綉鈺卻對奴婢說,沈側妃這兩日身體不適,只能由王妃看了。」

「哦?這才一日不見她就身子不適了?明日便將賬本拿來吧。」慕容舒輕笑道。她也想看看讓沈側妃這么動心思想要將大廚房的管事重新安排自己人的大廚房,究竟有何妙處!

秋菊頜首。「是。」

「既然綉鈺與那婆子近乎,你也不可太過冷漠,綉鈺近乎,你就比她多上三分吧。」慕容舒吩咐道。

「是。」

「還有無事?無事就回房休息吧。」

「是。」

雲梅退下後,原本留在房中的雲梅此時卻是開口了,「王妃,奴婢有一事望王妃應允。」

「哦?何事?」慕容舒問道。今兒個下午開始,一直以來都極為可愛活潑的雲梅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以為不過是女兒心態,又或者與院子里的某個丫頭有了摩擦鬧了別扭,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奴婢想告假三日,母親病在榻上,想要回去盡盡孝。王妃,奴婢只需要三日便可。望王妃應允。」雲梅連忙說道,樣子焦急,卻是又怕慕容舒拒絕,便說的極快沒有底氣。

聞言,慕容舒溫柔的笑道:「三日夠嗎?如若不夠還可多上兩日。」

「夠了,夠了。」雲梅驚喜,可愛的小圓臉上浮起激動的笑容。

慕容舒卻是從抽屜的一個盒子中拿出了一個金元寶,大概兌換成銀子的話,能有四五十兩左右,「拿去用吧,治病買葯會是一筆大開銷。」

雲梅連忙搖頭,「王妃能夠允了奴婢的假,奴婢還怎敢要王妃的賞賜?奴婢每月有不少的月銀,夠了,真的夠了。」她是與王府簽了死契的,這輩子只能為奴,與父母家人並無關系,而王妃還額外開恩,允她回家看望父母了,她哪里還敢要王妃的賞賜?

見她推去,慕容舒便將金元寶收回,並不qiáng求。「如果有何難處便與本王妃說。」

「謝王妃!謝王妃!」雲梅連忙跪地叩謝。她從未想過能夠伺候這么好的主子,當初被提了大丫鬟的時候,她可是准備了必死的心,對王妃也不忠心,如今想來,卻是止不住的臉紅,她怎么能夠這樣想!

……

一日,紅綾為慕容舒梳頭之時,不經意間提到:「王妃是否還記得柳府的大姑娘?」

「柳府?」慕容舒腦海中浮現一張模糊的臉,記憶中似乎是慕容舒兒時的玩伴,也是唯一真心對待慕容舒的閨蜜。不過自從三年前出嫁後,她們便是疏於聯系。如今紅綾忽然提起,是怎么回事?

「就是柳府的大姑娘,三年前嫁給了在青州任職的王巡撫的嫡子王君山為正妻。」紅綾道。

「是啊。」慕容舒點頭道。記憶片段中,妙齡的少女對慕容舒害羞的說過,她見過王君山,因王君山英俊瀟灑,又十分溫柔,所以這樁婚事她很滿意。

紅綾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惜了柳姑娘,想不到當年人人稱贊的王少爺竟然只是與柳姑娘恩愛了一年。這兩年來房中不斷多人。扶起來的姨娘有三四個了,就連柳姑娘身邊的三個陪嫁丫頭,王少爺也收了兩個。如今新納的妾室,卻是個不好相處的主,仗著受寵與柳姑娘處處針鋒相對。而王少爺不護著柳姑娘,卻聽信那妾室挑釁的話,對柳姑娘輕則辱罵,重責毆打。後來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將柳姑娘和柳姑娘所生的嫡長子一同攆了出來。」

「什么?」慕容舒皺眉。那個嬌艷溫柔的少女,短短三年之中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柳姑娘真是個苦命的人兒。奴婢是聽府中的下人說起的,聽說柳姑娘帶著長子回京城了。」紅綾再次嘆息。

慕容舒的心頓時一沉,柳玉兒是苦命人,以前的慕容舒又何嘗不是苦命人?怕是生活在封建社會下的女子沒有幾個不是苦命人!就算是無與倫比,尊貴無人能敵的當今皇後,怕是活的也極為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