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無法羽蛻(2 / 2)

手電筒光亮射過來,謝師父停下木魚,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緩緩站起,叫住了徒弟。

那個徒弟磕頭磕的滿頭滿臉是血,十分駭人,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往下淌,可他根本不擦,隨著謝師父一同站起。

謝師父看我們,語氣平和,像招呼老朋友:「各位小友,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說得從容不迫,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我們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我們面面相覷,李揚清清嗓子道:「大師,需要幫什么忙你說吧。」

謝師父撫摸著小男孩的頭發,嘆息道:「能不能幫我把師父抬到那個地方……」他順手一指。在這座大殿兩側,有幾十尊活靈活現的人物像,謝師父指的是他們中間一個空著的位置。

我們均感怪異,有心不答應吧,可此時氣氛詭譎,謝師父氣場又足,只好乖乖上前幫忙。徒弟持著銅缽,滿臉是血,面無表情看著我們,他的眼神又yīn又冷,盯得我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危機四伏,這小子不會突然給我一刀吧?

硬著頭皮走到屍體前,這小男孩別看不到一米五的個子,瘦瘦弱弱,可真要抬起來卻重似千斤。媽的,就算是個死人吧,死沉死沉的,也不至於這么重吧。沉得實在邪乎。

秦丹是女孩,自然不會讓她上手。我們四個男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男孩的屍體抬到那處空位上,累的我呼哧帶喘。王晨這一晚上受到前所未有的驚嚇,手底下沒數,還沒等屍體放穩便松了手。他這一松手不要緊,銅鎖和李揚都沒把住,屍體在地上略微站了幾秒鍾,居然直挺挺朝著我倒了過來。小男孩的屍體可是一直睜著眼,倒下的瞬間,眼睛直愣愣瞅著我,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反應不過來。

還得是李揚反應快,一把抓住屍體的胳膊,銅鎖和王晨也都使勁拽住。屍體朝我倒了一半,停在半空,緩緩又拉了回去。

過了一兩秒後,我才反應過來。這玩意跟喝了烈酒一樣,後反勁,我後背都濕透了,嚇得渾身飆汗,心臟突突亂跳。李揚拍拍我:「嚇得不輕吧,沒事了。」

我有苦難言,屍體倒下的瞬間,其實發生了一件無法言述的怪事。死人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表情死沉沉的,毫無生氣,小男孩的這具屍體也不例外。可就在剛才,我卻看到屍體那一雙眼睛居然有了幾分神采,眼神里似乎透出一股怨毒和yīn狠。

難道沒死?這是不可能的。重新安放後,我看到小男孩的屍體又恢復成灰蒙蒙的死人眼。不禁暗暗納悶,難道我剛才神經過敏看錯了?

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我剛才看錯了吧。

我們弄好後走出來,謝師父表示感謝,忽然道:「你們知道這後殿里都是什么人嗎?」

銅鎖直不楞登說:「不是蠟像嗎?」

謝師父笑:「這些都是自古以來未能成仙的人,留下了無法羽蛻的金身。」我們聽得一凜。謝師父眼神迷茫,自顧自嘆息道:「說了你們也不懂……我早算過時辰,此乃大凶之日,雖天降大雨,有渡劫之兆,但凶險莫名,師父他老人家就是堅持要做,果然失敗,有鬼物搶了他成仙的機緣……唉,劫數,劫數。」

李揚道:「你們為了成仙,打開了混元鼎,點上了地獄燈?」

謝師父看我們:「你們還知道什么?」他隨即長嘆:「師父說,只要我幫他到達仙界,便會回來接引我們。看樣子我是沒有仙緣了。混元鼎我會重新封印,地獄燈也會熄滅。師父成仙失敗,我會坦然接受各種後果。」

「你們可真夠缺德的。」銅鎖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謝師父看著他,忽然一陣怪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對滿臉是血的徒弟點點頭:「走吧。」

那徒弟把地上祭祀物品收拾到一個大包里,跟著謝師父往殿外走。李揚想起什么,喊道:「大師,我還有一堆問題想問你。那個小男孩是你的師父嗎?」

謝師父回頭看他:「我問過你什么嗎?」

李揚楞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謝師父一揚手,大步流星往外走:「世事無常何必都弄清楚,因果繁雜何必理順明白,做你應該做的,也就罷了。日後有緣,必然分曉,只怕那時濁水自清,卻無回頭之路。各位,我知道你們為何而來,你們要找的人近在眼前……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他念著曹雪芹的《好了歌》,帶著徒弟走出大殿。

人雖然消失在外面,但聲音清晰,似山歌悠揚,一直飄盪遠去。

只聽「噗噗」兩聲脆響,前殿燃燃的火光,突然熄滅,很顯然謝師父把地獄燈給滅了。

我們面面相覷,銅鎖罵道:「這也是個仙兒。雲山霧罩的,真他媽能裝bī。」

秦丹說:「他說我們要找的人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

李揚和我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後殿盡頭的布幔上,布幔里就是那口詭異的深井。難道說,李大民就在後面?

我心跳加速,慢慢走過去掀開布幔。一道手電光柱射去,井口旁果然有一個人。我驚喜地剛要大叫,卻發現這是個陌生人,他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褐sè的破皮夾克,蹲在地上,手里拿了個細長的銅制煙槍,正鼓著腮幫子一口一口嘬著抽煙。

被手電射到,他下意識眯起眼,站起身把煙嘴在鞋幫上敲敲,沖我們說:「你們誰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