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1 / 2)

「想不到吧,今天下午籃球場戴口罩那女的!」

顧盛廷看了眼異常興奮的高其,淡淡開口:「人家撩妹,你他媽高興什么。」

教室里還在學習的人紛紛看過來,高其壓低聲音提醒他:「你能不能有點素質,這么大火氣干嘛呢……」

顧盛廷一愣,索性把東西一股腦兒塞進抽屜,書包都沒背就走出去,弄出更大的動靜。

「我怎么覺得那女的看起來有點眼熟……」高其追出去,又問:「還去網吧不?」

「你他媽看哪個女的不眼熟?」還沒出教學區,顧盛廷從口袋里掏出包煙,夾在手中點了點高其心臟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笑:「這年頭泡妞不是這么個泡法。」

高其眼疾手快,制止他:「這有監控,你真想被記過啊!」

「真婆娘!」

高其是顧盛廷朋友中的異類,好好學生一個,除了偶爾去網吧打幾把游戲,幾乎沒有不遵守紀律的叛逆行為,所以有時候顧盛廷覺得高其是他媽派來看住自己的管家婆。

「我想起來了!她是不是那天借校服給盧修的那個……」

顧盛廷突然停下腳步,兩人險些撞到一起。

「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這話簡直問得莫名其妙。

高其本來想說:大家同年級隔壁班,多多少少混個臉熟,只不過那天在籃球場她帶了口罩,自己才一時沒認出來她。

可一瞥見顧盛廷的冷臉,諱莫如深的眼神,他就什么都不想解釋了。

這哥們兒情緒總是來得莫名其妙。

有時候熱情過頭,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有時候陰著個臉,渾身是刺。

高其和他當了兩年同桌,心里有底,自認為對他拿捏得當。

看樣子,今晚這網吧是去不成了。

*

和高其分開後,顧盛廷沒有直接出校門,而是拐了個彎到教學樓後的單車棚。夜晚燈光晦暗,顧盛廷摸出根煙送到嘴邊,正想點上,卻聽到角落里隱隱約約的啜泣。

他停了一下,把煙拿開,尋音往前走了兩步。

一圈格外晦澀濃重的黑影里,原本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偏頭對上他驚愕的目光。

她用雙手環抱住膝頭,哭得情難自已,張皇抬頭露出的那雙眼中,全然不同於那日在辦公室里盛滿的戒備懷疑。

清亮的瞳孔被紅色渲染,水氣氤氳,像碎裂的玻璃。

她沒有任何掩飾逃避的意圖,不著痕跡埋首,伸手扶住額頭,一雙瘦削的肩在黑暗里起起伏伏。

顧盛廷久久保持點煙的姿勢站在五六米遠的地方,直到她緊攥的手機不停閃亮,他才微微皺眉收回視線。

初春晚風微涼,樹葉婆娑作響,他走過去,遞給她一支煙。

那張粉瑩瑩的小臉從膝蓋上緩緩抬起,「我不碰這東西。」

哭過、感冒沒好透,聲線渾濁。

顧盛廷輕笑了聲,摩挲玩弄幾下手里的海綿體,不置可否地調笑:「去二樓後座的人,居然不會抽煙。」

葉一竹偏頭,再次留給他一個馬尾垂落的背影,聲音依舊沉悶,卻同樣譏諷:「一類班地人居然也會去二樓後座。」

空氣靜默兩三秒後,「啪嗒」一聲脆響,眼前鴻蒙的黑暗閃過道微弱的橘黃色亮光,稍縱即逝地拉長了那管英挺的鼻峰。

顧盛廷屈腿靠到牆上,因為打火機油量耗盡體內滋生出的點點急躁,很快就被牆體的涼意浸透。

「誰告訴你一類班的人不能去那種地方?」

「那又是誰規定去那種地方的人一定會抽煙?」

兩種聲音,一個輕蔑,一個高傲,像兩塊堅硬的銹鐵在空中碰撞,冗長沉悶,卻擦不出火花。

顧盛廷盯著她看,她也毫不回避,霧氣漸散的眼睛黑黢黢,全是拒人千里的刻薄。

風一吹,眼睛無所適從的酸澀,本來感冒就沒好全,再加上剛才涕淚橫流,葉一竹覺得自己的病情一夜回到解放前。

從口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一頓猛吸。

站起來的時候雙腿發麻,眼前一陣暈眩,她整個人往旁邊晃了晃,像纖弱的柳枝。

瞥了眼面露嫌棄的顧盛廷,她破天荒笑了笑:「拜你所賜。」

話音剛落,就飄來一聲輕哼:「關老子什么事……」

沒有再聽到回復,他不禁扭頭,看到她正捧著手機專注回復消息。

屏幕發出的一簇光虛虛打到她臉上。

發白的藍,照得她的玉面更光潤。紅的唇、黑的眉,處處分明。

片刻後,葉一竹抬起腳步無聲無息往前走,目光依舊停留在手機上。

殘冬最後一股熱氣流沖破喉嚨的桎梏,掌控主權。他側了側身,對路過自己身邊的她說:「因為李宇?你可不像是連這點撩撥都受不了的人。」

她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難道你們覺得去二樓後座的女生都騷得不行,都必須要承受你們輕佻的行為?」

夜燈下,她的聲音如同空中漂浮的塵埃顆粒,清寥又孤寥。

她本來也不是要他回答,轉身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打火機打響起好幾次,伴隨而來是少年易怒的煩躁。

顧盛廷正想爆粗,一個精巧的物品突然落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