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1 / 2)

胸口的氣流猛烈地撞擊著肋骨,葉一竹看到李宇低頭拿出手機,翻了幾下,然後氣定神閑地將屏幕貼近她的眼前。

強烈的光線讓她不自覺閉眼後退幾步,肩膀突然被狠狠捏住帶往前。

她心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李宇所掌握的所謂證據,是任心在學校「霸凌」一個女生的照片。

高一那年,任心在宿舍睡覺打呼嚕,被同宿舍的一個女生排斥。她記恨在心,找了幾個在八中的混子。

照片上所顯示的正是任心和同伙將那個女生堵在牆角的景象。

不知道是從哪個角度拍攝的,將任心的臉拍得一清二楚。

「蹲在角落那女的,後來跳樓了。」

李宇輕描淡寫,收回手,又將照片放到自己面前細細品味。

「我是不知道呂家群能有多大本事。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么沒了,施暴者還能活得好好為虎作倀騎到老子頭上。」

葉一竹臉色慘白,整個人有些飄忽。

當年那件事的始末,她都知道。為此她也和任心產生過分歧。可那個女生跳樓,極大可能是因為自身感情問題。

可當年事發突然,又剛好發生在任心找人堵她之後。

是是非非,人們總會本能的為了求個心安,把事情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想。

因為那個女生沒有留下任何關於死因的只言片語,其實不用呂家群出手擺平,也不會有人知道那件事的存在。

可如果這些照片面世……

葉一竹及時止住混亂的思緒,咬牙問他:「這些照片誰給你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他收起手機,再次開口:「她是你的朋友,這其中的厲害關系,你比我更清楚。」

她心里閃過一陣怪異的感覺,還沒來得及仔細辨認他的話,又聽到他說:

「如果你還要告訴我,這和你沒什么關系。那我就和你談談和你有關系的。」

「人嘛,總是利己主義者。如果是我,我也犯不著為了別人和自己過不去。」

他後退幾步,眼神輕佻又鋒利,將葉一竹從頭到腳打量個遍。

「那雙鞋挺貴的吧,還有三天兩頭的跑去二樓後座那種地方,花費可不小。」

「我看咱們學校消息還是太閉塞了。幾年前轟動一時的第二醫院院長貪污兩千萬入獄這事兒,在咱們這個年紀的人群里,沒有人關注也正常……」

渾身血液都在一瞬間聚集迸發,葉一竹猛地抬眼瞪他,臉上卻是一種無狀的情緒。

他沒有理會,繼續說下去:「可如果大家知道,大貪官的女兒就在自己周圍,衣食無憂,揮霍無度,那可就有意思了。」

她舉起來的手被他鉗制在空中,欣賞著她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次失態,李宇得逞奸笑。

「一竹,我可真了解你。原來你的軟肋真的是這件事。」

她猛地掙開他,眼睛里爆出血絲,發出沙啞的聲音:「李宇,大不了魚死網破。」

死到臨頭了,短暫失控後的她依舊維持一副不容侵犯的高傲。

李宇略去心里的怔忡,表情一下變得狠戾。

「葉一竹,你別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

「惹你?」她不可思議冷笑一聲,眼睛里突然有了熱感,偏過頭嘲諷:「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站在這里承受你無端的威脅。你怕了對吧?你知道自己干不過呂家群,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手段。」

他不動聲色,過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你有什么資本值得我威脅?」

「我不知道啊……」她突然上前一步,仰頭貼近他。

眼前全是他落下的一片沉郁陰影,她輕飄飄開口,吐氣如蘭:「還好我言情小說看得不多,不然我真要以為你費盡心機收集這么多證據威脅恐嚇我是為了得到我。」

經過剛才一番博弈,她的臉已經有了血色,兩暈飛霞,一雙杏狀的眼睛明潤勾人。

盯著她右眼旁的那顆淚痣,他眼神迷離,譏笑出聲:「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她微微勾起嘴角,夜燈下顯得十分嫵媚,完全不像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

「我管你想干什么。玩不起,輸不起。李宇,你就是個孬種。」

長久沉寂後,他猛抓住她的頭發貼上去。

葉一竹卻無法抵過他撲下來一陣陣充滿暴怒的鼻息。

「葉一竹,你真有種。」

說完,他又一個不經意松開她。慣性太大,葉一竹往後踉蹌幾步,後背重重撞到電線桿。

他抖抖衣服,似撣去上面的灰塵,看也不看她一眼。

「出來交差。」

葉一竹身上的痛苦還未消退,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從旁邊花壇跳下來。

其中一個是成博宇女朋友。

另一個男生得意地沖她甩甩手上的手機,說:「不是不喜歡和宇哥扯上關系嗎?明天……哦不,今天晚上這段錄像要是播出去的話,全世界都知道是你主動往上貼了。」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昭告天下是宇哥一廂情願的騷擾你,誰信吶。」

李宇又點了根煙,瞥了眼已經沒有任何表情和反應的葉一竹:「兩段錄像加上一段精彩的背景故事,這個套餐夠讓你你滿意了嗎?」

葉一竹重新往後靠,似乎已經放棄掙扎,眼神空洞:「你要我做什么?」

心已經潰爛到極點,她的目光落在深巷的黑暗盡頭,耳邊一片嗡鳴。

「要你做什么,我還真沒想好。」

可提前做足准備,做得夠狠、夠絕,往前走的時候才能海闊天空。

這是李宇一直以來信奉的真理。

尤其是對葉一竹這樣刀槍不入,能在二樓後座和校園里自如切換兩種形象的狠角色。

那兩個人不可思議的看他,「就這么算了?」

李宇瞥那人一眼,又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給我看住呂家群。讓他別總想著報仇,大家都出來混的,有點摩擦很正常。他倒好,挨了老子一拳,就把老子的兄弟都送進醫院去。」

葉一竹咯咯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雨夜中格外刺耳,低頭玩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還真是因為怕呂家群有下一步動作。李宇,在了解對方這件事上,我們扯平了。」

他的臉色隨著她揚起的眉毛一點點沉下去。

不做聲,不再抵抗,就是被人戳破心思後的默認。

她緩緩把手插在胸前,斜睨著他,「不過你怎么肯定,我會因為幾句話,就聽你的。畢竟,我可真是恨不得呂家群把你胳膊卸下來,那才算解氣。」

他低笑出聲,耐心解釋:「因為我了解你啊,你把情誼看得重,把自己看得更重。無論是哪一條,都足夠讓你為我所用。」

「而且……」

「你應該很了解,呂家群要是真的被激怒,會做出多瘋狂的事。」

她的笑意僵在嘴角,仿佛意識到他要說什么。

「我真的已經做得夠好了。你想想,如果他知道我要毀了他女朋友,真惹急了他,會發生什么。」

他搖頭惋惜嘆道:「你也說了,他無牽無掛的,頭腦一熱,會把自己也拖下地獄。」

耳邊一下就恢復了清凈,越來越密的雨全都落進她心里最隱秘的角落。

李宇和那兩個人揚長而去時,葉一竹望著迷蒙的夜幕,眨了兩下眼睛,睫毛上厚厚的水霧暈開,模糊了她的視線。

初三那年,他的兄弟在外面受了些委屈,他就把那個人的腿打斷,進局子蹲了半個月。

她無法再想下去,想象今晚她所目及、聽及的事情被李宇當作談資去威脅他,之後會發生什么。

一個是任心,一個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