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1 / 2)

酒杯里沸騰的氣泡一點點消失,空氣里最後一點殘余的狂歡熱氣也消失殆盡,死寂一片,只剩下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響。

葉一竹站起來瞬間,全身擁堵的血液快速流竄,視線昏昏暗暗,後知後覺的脹痛酸麻上頂到孱弱的心跳。

靳岑還是搶先開口:「我不止把任心的東西交給了李宇,連同一竹爸爸的事,我也告訴了李宇。」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又說:「就連你們看到的那個她和李宇所謂的親密視頻,都是李宇用來威脅她的利器。」

「你他媽瘋了……」

一直沒開口的秦銘喃喃自語,眼前幾個人分明是熟悉的模樣,可他只覺得無比陌生。

靳岑沒有理會他,只是若有似無地笑,欣賞著呂家群的沉默和任心的錯愕。

「我是他媽瘋了。當時還沒有牽扯到六哥的事,可李宇害怕你要他的命,於是千方百計抓住你的命門。可至於他為什么沒有直接拿那些東西來要挾你……」靳岑故意停了一下,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望向拼命想聽清答案而焦慮不安的任心。

「我只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很了解你。」

「這跟一竹又有什么關系……」任心急急開口。

「因為我和靳岑都知道呂家群會因為李宇毀掉自己。」

幽冷的語調從角落里飄出來,葉一竹艱難地挪動了幾步,重新轉向他們。

隔著一段並不遙遠的距離,她面色平靜地注視著曾經占據了她整個輕狂年歲的男人,卻覺得他冷峻的面容如此模糊。

「可我,我們,都不想讓他因為一個人渣毀掉自己的人生。哪怕知道他也許有足夠的能力去抗衡,我們也不想冒險。」

說完,她低頭一笑,終於有了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都說開了吧?我想走了。」

或許不只是想走出這個烏煙瘴氣、血腥彌漫的地方。

和他們,也該結束了。

葉一竹在眾目睽睽下走回去拿起自己的書包,拍掉上面沾染的污漬,沒有絲毫猶豫地利落轉身。

如同每一次和他們的聚會——她因為學校的補課、晚自習要先走一步。

一時之間,連秦銘都沒來得及開口,好像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拉門走出去。

出了這個門,她就永遠不會再回頭了。

任心急急扭頭,看到身邊人緊抿的薄唇,漆黑眸子里隱而不發的萬千情緒,她俯身快速拿起自己的手機,「我送她……」

路過靳岑身邊時,任心遲疑不安地抬眼,對上靳岑審視的目光,垂在兩側的雙手竟在隱隱發顫。

靳岑側了側身子,給她讓路,漫不經心扔下一句:「李宇還沒走,你們都小心點。」

走出長廊,原本公共區域的音響已經停了,大批大批的工作人員在處理殘局,來來往往的客人探頭往欄桿外看一眼,竊竊私語開始退場。或許這里鬧出了人命,現在不走,等警察到了,恐怕就無法輕易脫身了。

葉一竹想起靳岑剛才說的話,背後涼嗖嗖,似有無數明暗冷箭飛掠而過,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圍欄走去。

一樓大廳大片的血跡如同凝固的晶體,空氣中還彌漫著腥臭氣味,很難想象,剛才這里是怎樣一片不堪入目的恐怖景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仍聽不到警車鳴笛,似乎剛才那陣警鳴只是幻聽。這也足夠證明李宇憑什么能夠如此無法無天。

是因為那些所謂的法律懲戒永遠不會威脅到他頭上嗎。

可如果是嗑葯呢?

太陽穴一陣狂跳,混亂不堪的思緒已經不允許葉一竹再想下去。

她仰頭,覺得整個金碧輝煌的屋頂是一個巨大漩渦,如猛獸張口,等著獵物自己送上門。

這就是所謂放盪不羈、目中無人的狂妄歲月嗎?每一次醉酒狂歡,隨律而舞,迷失的路途就能找到出口嗎?

她死死抓住圍欄,五臟六腑都在劇烈抽痛,殘留的酒精和被迫吸入的尼古丁在腦神經一點點蔓延,蠶食著她已然潰散的意志。

如同行屍走肉的葉一竹在混雜人群中隨波逐流,迎面撞上章矩。

章矩先看到的她,卻又在遲疑猶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路過之後還頻頻回望。

可沒想到葉一竹也停下來扭頭,看到他身上穿著的校服,麻痹的心竟找到些柔軟的知覺。

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章矩十分激動,好心提醒她:「今天兒特別亂,能換地方就換地方吧。好多人都走了,就怕警察來了走不了。」

「警察不會來了。」葉一竹呢喃道,目光失神。

「那你怎么沒走?」

章矩愣了愣,隨即露出鄙夷的笑,口氣張狂:「老子憑什么給他們挪地方。」

葉一竹笑了笑,轉身離開,抬頭卻與從洗手間出來的李宇對上視線。

心臟驟然緊縮,她似乎能感受到那兩道不懷好意的詭異目光肆無忌憚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感覺。

火光電石間,她下意識慌忙轉身,卻已經看不到章矩的身影。每一下急促的呼吸重迭到一起,她再次扭頭,卻發現李宇也消失在走廊盡頭。

在遠離包廂的通道里,剛才匆忙路過的一群侍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徹底離開。幽藍色的燈光悠悠盪盪,鬼魅迷離,在紅色地毯上折射出詭異的光影。

趙曉玫叼著根煙從安全通道的拐角慢悠悠走出來,沖她笑:「上次忘了跟你說,我是跟著李宇的。」

嗓子沖上來的聲音還沒來得及發泄,就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渾濁熱息將她團團圍住,一只手死死橫在她脖前將她整個肩膀禁錮往後帶。

在整個身子就要騰空時,葉一竹伸手死死扒住牆壁,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泛白的指甲在金色壁紙上劃出十道清晰猙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