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四方的王兄X夫君被滅國的和親公主(1 / 2)

北方部落最後一支騎兵被剿滅時,你的車駕已穩穩駛進郢都。

白皙如玉的手掀開車簾,你匆匆看了一眼依然巍峨高大的王宮,宮門前少了送行的儀仗,禁軍叄人一隊四處巡察,徒增森嚴蕭索。

馬車顛簸著往更深處去,你疲憊地閉上眼睛。

黑暗中你恍惚又聽到兵刃交接的聲音,隨即浮現的是被從亂軍中帶出來的那天。

闕盛繁突然陳兵邊塞,屢屢越界,你作為被送來北方聯姻的公主,處境十分尷尬。帳外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戰爭開始殺你祭旗。

他像太陽一樣讓人不敢直視,皮膚偏黑,一雙眼睛十分明亮,不似你見過的,那些終日圍繞在父王王兄跟前文弱的門客。

初見時騎在馬上粗獷豪放的男人,現在正拿著一把玉梳替你梳頭。

玉梳在他寬大手掌的映襯下愈發顯得小巧。他的中原官話說得還很別扭,「一梳到尾,白發齊眉。」

這樣一句話,竟輕易地壓過了外面喊打喊殺的聲音。

後來闕盛繁發兵北上攻破營寨,遣身邊大將把你從亂軍中帶出。而曾替你梳頭挽發的人,往更北處去,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回到出嫁前居住的宮殿,目之所及皆一塵不染,顯然是提前打掃過了。桌椅家具擺設都還是離開時的模樣,梳銅鏡前的那支金步搖,還是及笄禮時闕盛繁送給你的。

你再度拿起它,心境早與當年不同。

隨意撥弄上面垂著的墜飾,你聽見玉石珍珠碰撞發出細微的輕響。

你和闕盛繁其他的姐姐妹妹,於他而言就像是這支金步搖上的珠玉,或者像是金步搖本身,只堪作為宏圖大業的點綴、萬里河山的陪襯。

如果非要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你和闕盛繁一母同胞,比起她人要親密一點,僅一點點。

闕盛繁對先王的孩子們相當一視同仁,王子入朝為官,公主嫁於他國聯姻以謀利,或者嫁給重臣以牽制。說不上苛待,只是無情,只要有所得,就沒什么不能舍。

而闕盛繁對自己更狠,他絕對是諸國最勤奮的王,禮賢下士,察納雅言。他日史官提筆,闕盛繁注定要被後世引為明君。

他的志向高遠,所以他只伸手夠雲彩,不曾低頭見白骨。

你再回到王宮,比初到北方時還要難過。

好像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你生怕闕盛繁哪日心血來潮便又將你許於他人。

命運都被攥在他手里,再一想到要面對他,站在門外的你也不免顯得生疏膽怯。

闕盛繁喚你進去,你看到他坐在桌案後,面前是堆積如山的奏折。

你小心地打量闕盛繁,情不自禁地將闕盛繁和斛谷婁哥作對比,同樣是首領,斛谷婁哥適合做將帥,而闕盛繁顯然更有那種劍鋒所指,四海臣服的威懾力。

他煩躁地揉揉緊蹙的眉頭,強打著精神看向越走越近的你。

大概是操勞得太久,驟然看到你,闕盛繁突然回想起送行那日你穿著紅嫁衣的樣子。

闕盛繁記得將你送上車輦時,你還含淚叩首,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時隔一年,嫁衣變成素衣,你又靜靜立在距他七八步的位置,卻低垂著頭,看不出一點情緒。

作為嫡長子,闕盛繁自開蒙起便少有閑暇,要么與文書課業相伴,要么騎馬射箭習武。一年到頭也見不了他那些弟弟妹妹幾面,唯獨你,幼時還常常跟在他身後同他說些話。

到底是同胞的親妹妹,闕盛繁也算一點一點看著你從牙牙學語的嬰兒長大成千嬌百媚的姑娘。

將你送往苦寒的北地,一年之後又發兵征討令你左右為難,闕盛繁著實生了幾分轉瞬即逝的愧意。

「回來就好。」

「是。」你只盯著腳下,小心應承著闕盛繁的話,整個人綳緊了弦。

闕盛繁看著好笑,以前也沒發現你這么怕他。你戰戰兢兢地站在那兒,像只面對虎狼瑟瑟發抖的兔子。

闕盛繁瞥了一眼你挽起的發髻,發髻中和了北地的風俗,特地留出幾縷編成了辮子,虛虛垂在頸側。本該顯得颯爽豪邁,可似蹙非蹙的秀眉,欲語還休的眼睛卻反而令他覺得你柔弱不已。

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和稚氣,從北地歸來的你,溫婉柔順中還有一種闕盛繁形容不上來的氣質。

不能像面對朝臣一樣不假辭色,也不能像看待妃嬪一樣輕/佻孟/浪。闕盛繁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和至親這樣獨處著說話。

他擇了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奇怪自己竟感受不到一點兄妹手足之情,那些愧疚,都似乎帶著下棋人對棋子的憐憫,或是男人對自己女人的審視。

闕盛繁常來看你,他看你的眼神令你如芒在背,好在日益繁重的政務讓他無暇再顧及你,你整日待在宮殿里綉花逗鳥,還算愜意。

直到追剿北方的軍隊傳回消息,說是活捉了斛谷婁哥,闕盛繁這才又想起你。

這不算什么機密,沒過多久就在宮里傳開了,也沒特意避著你。年幼點的宮人都以為你在北地受盡苛待,特地將這件事在你面前提起來。

闕盛繁今天的奏折批了一半,就見內侍吞吞吐吐,於是開口詢問,「怎么了?」

「回王上,姒宜公主在外求見」內侍猶豫了一下,又添了一句「公主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怎么不早些通報?」

「公主說怕耽誤您處理政事……」

你進來時,雙腿僵硬得快要邁不動,嘴唇都被凍得發紫。你走到闕盛繁身邊,徑直跪在他面前。

「王兄……聽聞孟將軍活捉了斛谷婁哥」你抬起手,用盡力氣攥住他的衣袖,「能不能饒他一命?」

宮人添油加醋的描述,讓你以為斛谷婁哥已命不久矣,這才如此失控。

闕盛繁本就沒有處置斛谷婁哥的意思,甚至想著若能招降他,軍隊便如虎添翼。斛谷婁哥絕食拒降,這才一直拖著。

倒是你突然的求情,令闕盛繁愣了一瞬。

室內安靜得要命,空氣都仿佛凝固住。你大氣不敢出,等待著闕盛繁的宣判。

闕盛繁突然挑起你的下巴,你對上他深邃的眼睛,慌亂地移開視線。

「寡人還以為姒宜在北地舉步維艱,看來斛谷婁哥對你不錯。」

你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在闕盛繁意欲蠶食北方時,你的確是舉步維艱,多虧了斛谷婁哥多方斡旋,令那些貴族以為闕盛繁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及時收兵。

你不知怎么向闕盛繁說,生怕他會覺得你在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