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霄漢,一只孤舟,漫天風雪,皆在槳下。
黑袍聖元子看著那只小舟帶來漫天風雪星輝,在蒼穹之中俯瞰眾生,懸停在自己上方。
小舟上的白發人容顏不改,風華絕代。
他站在星河之中,天地似乎都在圍繞一人旋轉。
所有的身影全部凝固在時間長河之中。
慕蓮城保持著回首的動作,思維全部凝固凍結。
黑袍聖元子微微仰首,看著那道仙人般朦朧不可觸摸的身影,聲音有些顫抖。
「我布局一百年。星羅棋布。」
「我修行三千世。功參造化。」
那個白發人靜靜等著黑袍聖元子開口。
「敗給你之後,我立誓此生不出手。」聖元子看著那道站在天地之巔、風神英姿如昨的人物,笑了起來:「如今你來了,我便了無牽掛。」
「這個少年也算是繼承了我聖元子的衣缽。老匹夫,你當年斬了我一劍,可還記得!」黑袍聖元子朗聲大笑道:「你斬去我與天地間的因果,只可惜龍蛇相未曾斷絕傳承,留下的絲絲縷縷,如今印證在這個少年身上,算是你留下的業障!」
黑袍聖元子笑容收斂,道:「你渡人一百年,可知如何渡自己的業障?」
白發人負手站在舟上,神sè復雜。
「我不肯離世,你便有這一份因果業障纏身。」黑袍聖元子笑道:「今日我們來做一個交易。你改了他的命,我還了你的業障。如何?」
白發人沉默片刻。
之後天地恍惚有一個聲音。
「好。」
白發人在小舟上緩緩伸出一只手。
北地無數風雪從天邊攜卷而來,鋪天蓋地,蔚為壯觀。
天地北方一線白。
如同大雪cháo般席卷整個世界,最終盡入白發人手中。
他輕輕握拳,再點指。
漫天風雪降臨,化為一只手,屈指點在邀北關斷壁殘垣之上。
那個身子羸弱的黑衣少年猛然咳嗽一聲。
風雪點指之下,黑衣少年頭頂浮現出眾多異相。
一株璀璨青蓮綻放出花苞。
一龍一蛇相擁在青蓮台上。
錚錚劍鳴在龍蛇邊響起,漫天劍意起舞。
株蓮。龍蛇。劍骨。
皆是因果。
接著漫天經文翻飛。
齊梁書庫三千典籍。
皆是福緣。
隨後青紫之sè升騰而出。
乃是大氣運。
一個人,該是有多幸運,才能身負如此多的機遇?
白發人面sè復雜,輕輕抬手。接著風雪手指拽出一根細到看不清的黑線,從眉心處被拉扯而出,絲絲縷縷,連接天地之間。
漆黑無比。
不可斷絕。
束縛龍蛇,牽扯株蓮,將劍骨洞穿,三千典籍被這一根線斬斷。
青紫之sè變為大黑。
這一根線,斬去了小殿下所有的因果、福緣、以及氣運。
龍蛇無法睜眸,株蓮永世難開,劍骨嶙峋終不得鳴,閱盡世間大道難修行。
人生每一步,盡是坎坷無比,比世上任何人都要難。
一個人,該是有多不幸,才要背負這般苦的厄運?
與這根黑線連接有交集的人,都不能善終。
舟上的白發人捏住這根黑線,面sè多了些復雜意味。
他嘆息一聲。
雙指揉搓。
黑線化為灰燼。
一剎那龍蛇睜眼!
青蓮無比端庄盛大的綻放!
劍骨歡快鳴叫!
漫天經綸書頁紛飛如大雪!
自此,這根代表著死亡與厄運的黑線,徹徹底底從易瀟骨骼之中清除而出。
黑袍聖元子看著這根黑線消弭天地,怔怔出神道:「他的修行路,若有這道因果纏繞,十死而無一生。」
接著黑袍老人滿意點了點頭。
「前人栽蔭,後人乘涼。我這輩子沒有做什么好事,痴念太深,如今也算是因果得報。青蓮禿驢說得有道理,種因果,得因果。」聖元子看著那只小舟上的白發人,輕聲道:「他們都走了。如今lún到我了嗎?」
小舟上的白發人沉默不出聲,看著這位風燭殘年的黑袍老人。
聖元子揉了揉自己蒼老的面頰,怔怔片刻,突然開口道:「我問你幾件事。」
白發人安安靜靜看著這位黑袍老人。
黑袍聖元子點指著天地最遠一邊,顫聲道:「那邊......是彼岸?待會就要去彼岸了。對嗎?」
白發人沉默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
黑袍聖元子笑了笑,道:「這樣啊。」
「青蓮老禿驢,齊魔頭,這些人都在那里吧。」黑袍聖元子chún角勾起一抹難以回味的笑意,苦澀道:「真不想再見到這些人。」
這位老人搖了搖頭,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
「一入江湖催人老。算一算,居然過了這么多年。」
他扣指細算,喃喃說與自己聽。
「十歲那年,初見於她,驚為天人。只敢遠觀,不敢褻瀆。」
「始符十三年,修佛卷於眸底,只為記住她的模樣。」
「三十年來,元力不曾有一縷增長。」
「讓我不能修行便好,這一生也算了然。」這個老人惘然抬頭,反復問道:「可為何她要在夢中點撥我?要我踏上修行路?」
白發人看著這個黑袍老人陷入了魔怔,不斷對著自己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