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大國師伸了一個懶腰,眯起眼取出腰間紅扇。
閱來扇。
這柄紅扇被譽為北魏國之重器,而世人只知其盛名,而不知其為何能配得上一國重器這四個重若萬鈞之字。
玄上宇翻來覆去端詳數遍這柄自己這些年來翻爛了的紅扇,眼神恍惚,緩緩收扇,輕輕拂動大紫袍,走到了府邸門前。
他推開府邸之門。
微光從門縫之中滲入。
這位大國師的面容熠熠生輝。
他微微挑眉,在緩緩推開府邸門後動作停頓。
紫袍迎風飛,鬢角長發舞。
他眼神微惘。
一分猶豫。
二分回憶。
七分思量。
玄上宇曾經將自己鎖在靜室之中枯心自問。
這位求解一個問題。
他如何才算真正的活著?
活著的意義。
活著的追求。
活著......這兩個簡單的字,勝過世間一切難題。
玄上宇苦苦求索,再是痛苦扼腕,最終也想不清應運而生的自己,在本尊的佛門三生決下,應該活出怎么樣的軌跡。
他不願被本尊的同化。
......
......
視線又挪回這柄紅扇。
這柄紅扇,扇上攜刻風流佳人,蘊藏龐大魂力,而為的不過是隱藏北魏洛陽之中的鎮國大陣。
這座北魏千年古都十六年前翻新立國。
在佛骸之上立國。
北魏國土之下,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則蘊藏著一座獨步天下的大陣。
朱雀大陣。
紫袍平息了足足一刻鍾的時間。
一刻鍾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想很多事情。
而這位紫衫大國師的一刻鍾時間,想得只會比普通人更多上十倍。
「洛陽......是時候迎來重生了。」
紫衫大國師低下頭,看著自己這座皇都深處的府邸。
一圈一圈氣機在他腳下盪起,一層一層漣漪從地底深處滲出,激盪。
紫袍鼓盪。
玄上宇背負雙手,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座大陣由西夏棋宮的大妖朱雀聖血勾勒紋刻,朱雀虛炎焚盡世間虛妄。
浴火而重生。
是為涅槃。
這座大陣,一但觸發,便是十方朱雀虛炎燃燒而起。
......
......
許多年前。
與那個本尊自鎖佛骸的方式略微不同。
玄上宇自鎖靜室,最終靜室壁內四方碎裂,平鋪無數蛛網,斑斑血跡染刻牆上。
他終究沒有想通這個困擾無數人的問題。
紫衫大國師披頭散發,滿面鮮血淋漓,眼中盡是迷惘。
道心寸寸崩裂。
那份隨年月增長與之俱增的痛苦,不斷在自己心頭糾纏,撕扯。
一但本尊脫困,自己被三生決同化,那么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了?
甚至他想過自斷,來擺脫本尊對自己的束縛。
棋道破局易。
但世上並非萬事皆如此。
他破不開自己對自己擺下的局。
直到曹家男人披著象征北魏至高的漆黑龍袍走到自己面前。
那個男人對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他手中倒持一柄紅扇。
扇柄對准自己。
「為朕活。」
「為北魏活。」
「為自己活。」
紫衫大國師的眼中便只有那柄紅扇。
那柄閱來。
那一聲「為自己活。」
他終於想明白。
破局,破的不是自己對自己擺下的局。
本尊是本尊,自己是自己。
他接下這柄紅扇,就注定會有這么一日。
以閱來扇燃起這座朱雀大陣。
將整座洛陽化為灰燼。
連同那座佛骸。
連同那個自鎖佛骸之中的妖怪本尊。
紫衫大國師背後已然火光漸起,而他面目平靜,將手中紅扇展開之後,緩緩收攏。
整柄紅扇被他擲入大陣之中。
閱來扇瞬息被火光吞沒。
整座府邸熊熊燃起,佛骸古卷在朱雀虛炎之中迅速焚燒,最終化為虛無。
玄上宇輕聲喃喃道:「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沒有活捉那個穆家遺嗣了。」
他最終背轉身子,看著面前吞吐天地的朱雀虛炎,在身前一點一點緩緩崛起。
這傳說中能將命運都焚燒的火焰,能否把那座佛骸,也一並燒去?
「引線已經燒起來了......」
紫衫大國師笑著輕聲開口。
「洛陽的諸位,不如一起來添火吧。」
這襲紫衫面朝大火,緩緩後退,最終退入黑暗之中。
......
......
洛陽城外。
這本是洛陽士子宴開宴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