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冥河之上,有兩道身影靜靜對峙。
一人一妖。
遠古龍雀的龐大身軀升騰而起,赤紅羽翎扇動滔天黑水,豎瞳盯住那個黑衣墨發的少年郎。
天地之間妖風鼓盪。
易瀟體內的株蓮相和龍蛇相開啟抵達極限,抵抗滔天妖風。
巍然不動。
他牽住身邊白衣少女的纖白小手,面sè平靜,另外一只手按在眉心之處。
緩緩揉捏。
易瀟低下頭,似笑非笑道:「玄上宇......借你半條冥河,不介意吧?」
接著身後飄溢了無數里的生機緩緩被引動。
他的背後傳來渾厚聲響。
嗤然一聲。
像是遠古的天地間緩緩擂起的戰鼓,一層疊加更勝一層。
黑衣少年只是默默注視著這只升騰而起的龐大妖物。
他的背後,開始堆砌出一條黑線。
漆黑的冥河之水被那道縱橫不知多少里的生機長線牽住,拉扯,如同一線cháo般開始緩緩推進。
疊加。
再疊加。
在易瀟背後一里之處停息。
於是小殿下背後,如同黑夜一般漆黑。
堆砌出一座滔天水廈。
易瀟松開按壓在眉心的那只手,接著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攥拳。
萬丈滔天水廈砸下——
瞬息將兩人與那頭巨大龍雀盡數淹沒!
漆黑的冥河之中,聲音,視線,一切都似乎模糊起來。
沉沒再沉沒。
赤足如同踏在了地面。
只是周遭是漆黑如墨的冥河河水。
易瀟眯起雙眼,緊緊攥住魏靈衫的手,背後長發流動,接著靜止。
他微微側頭,對上了這道魂魄的惘然目光。
兩個人在冥河之中,有那么一剎那的停頓。
「喂......」
小殿下在冥河水底,無法發音,只能以口型緩緩念道。
「魏靈衫......」
少女的魂魄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易瀟柔和取出她手中一直攥著的紫釵,在冥河底部,替她理了理漂浮如海藻的墨發,接著拿紫釵串起。
這個過程有些艱難。
可易瀟不急。
他甚至是帶著一絲悠閑,一邊欣賞著少女懵懂的模樣,一邊替她整理頭發。
小殿下在來的路上,就想到了可能會面對眼下的這種情況。
以那頭龍雀表現出的比自己預想還要qiáng大的嗜殺能力,若是與之纏斗,是一件極其不明智的選擇。
所以易瀟留了一手,在冥河之上留下了劍主大人「鬼見愁」的生機。
為的就是將半條冥河借過來。
因為這條漆黑冥河里的水,不沾染因果。
非但不沾染因果,而且吸納、消融元力。
整個佛骸,空空盪盪,里面不存在一絲元力。
便就是這個緣故。
而玄上宇拼了命想講這頭遠古龍雀按壓在冥河之中,就是這個原因。
這頭氣血極為qiáng橫的遠古龍雀,恐怕也唯有不斷吸納力量的冥河之水,才能夠剝奪它的斗意、殺氣。
佛骸內的幾尊大妖未開靈智,卻受命於掌控者紫袍大國師,不惜以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方式,只為了將這頭龍雀拖入冥河之中,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這其實是一種很蠢的戰斗方式。
但很有效。
從易瀟與那只龍雀對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頭龍雀,此刻剛剛處在戰罷的疲倦狀態,之前與那五頭都是食物鏈頂端的大妖廝殺了漫長時間,即便這頭龍雀的靈智開啟了許多,最終能夠取勝,也耗費了極大的體力。
而易瀟要做的,就是等待。
漫天冥河guàn頂砸下,將彼此都淹沒。
那頭戰斗意識極qiáng的龍雀第一反應一定是戒備,戒備這極為漆黑的環境,同時戒備著自己的出手。
所以它無從休養,也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一但它分神,想脫離這片冥河,潛伏著的易瀟,就會給它致命一擊。
眉心紅sè愈加鮮艷。
易瀟面sè平靜,替魏靈衫梳理頭發。
他只需要等待。
他與那只龍雀一同沉入冥河深處,漫長的赤紅sè羽翎劃破漆黑河水,輕飄飄在自己面前拂過,纖毫畢現,與自己只差了一公分。
他赤足踏在冥河底部的黑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