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衫怔怔看著兩鬢逐漸猩紅,最終兩鬢各自拖曳一縷紅sè長發的小殿下。
為什么非要入魔?
為什么?
易瀟面無表情,輕聲說道:「我沒得選的。」
小殿下緩緩回頭,與魏靈衫目光對視。
據說入魔之後的人,六親不認,再無七情六欲,也不知人間歡喜悲苦,只留一顆魔心,視眾生如草芥。
魏靈衫看到了那雙瞳孔之中的顏sè。
由內而外,逐漸暈開的一抹漆黑。
完全入魔之後,將不留一絲白sè,化為徹底的漆黑。
風雪呼嘯,黑衣少年低沉咳嗽。
夾雜在風雪之中的少年咳嗽聲音,卻多出了一聲雜音。
魏靈衫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
她有些微惘,聽著那聲在風雪之中一閃而逝,輕聲迎合又不易察覺的雜音。
就像是......貓咪的聲音?
魏靈衫恍悟。
......
......
下方的三尺風雪之中,風雪銀城城主的嘶吼聲音緩緩消弭。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接著「轟——」然一聲!
天酥樓本就殘缺的青瓦樓頂,猛然被怪力轟擊,如同地龍出世一般砰然炸開。
整座氣勢磅礴的六角閣樓,在緩慢而劇烈的顛簸聲音之中,開始迅速由內坍塌。
塵埃彌漫,灰塵之中都多上一份寒意。
徹骨的冰冷重新回歸了洛陽大地。
那個男人呼出一口氣,於是冰雪域意籠罩而下,化為一只巨手,將天酥樓一把摧垮,漫天木屑被凍結,最終整座閣樓摧枯拉朽一般傾塌瓦解。
那個男人周身籠罩在風雪之中,失去了一只手臂之後,他的身體有些失tiáo,微微搖晃,最終緩緩由蹲姿變為站起身子,被一劍斬去只剩殘缺一半的銀白sè大麾憤怒在風雪之中飄搖。
他處在三尺風雪之中,沉重向前踏步。
大地砰然而響。
而塵埃之中,三尺風雪瘋狂圍繞周身旋轉的那個男人,距離兩個年輕人越來越近。
風雪銀城城主站住腳步,眯起眼。
他身邊的風雪開始擴散,不再局限於三尺,而是擴張到了三丈。
於是將自己,以及那個黑衣少年,全部籠罩起來。
站在銀城城主三丈之內的小殿下雙目漆黑,幾乎已經沒有了瞳仁與瞳孔的區別。
如同深淵一般,令人悚然。
銀城城主面sèyīn沉。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與易瀟之中那個人身上。
魏靈衫。
魏靈衫拔出漆虞,立在風雪最中心,攔在了風雪銀城城主身前。
而當銀城城主站定之時,出乎意料的沒有直接出手,而是眯起眼打量著這個白衣染塵的少女。
從鬼門關脫身而出的太虛相傳人,眼神之中掠過一縷不易察覺的光芒。
如有一個念頭捉摸不定,最終歸於平寂。
他像是在此刻陷入了迷惘。
這具軀體本身的主人意志,在糾纏與互融之中,不斷在腦海之中扼制自己出手殺人的念頭。
他本就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來到人間,也從來不是為了殺戮。
只是那個紅衣女子,他必須要殺。
還有眼前的黑衣少年,他一樣要殺。
所以銀城城主經過思考之後,聲音沙啞道:「讓開。」
魏靈衫深呼吸一口氣,聞言抬起頭,與那個男人對視。
他是自己的師尊,當代風雪銀城的城主。
但也如易瀟所說的,他已經不是風雪銀城的那個城主。
他在說話,卻不知道是哪一個人格在說話。
是那個本該死去的銀城城主,還是重新君臨人間的太虛相傳人?
亦或是兩者兼容之後的產物,那么這是一個正常人,還是一個怪物?
這些都無從得知。
入魔之後的小殿下,委實已經算不上一個正常人,說是怪物也不為過。
而那個千年不死的老妖怪,更是一個怪物了。
魏靈衫就這么以身軀攔在了這兩個怪物之間。
還有一柄漆虞。
風雪銀城城主的面sè逐漸溫和下來,眉宇之間殺氣消散,方才殺了那紅衣女子,結束了心間糾纏千年的怨念,讓他平靜不少。
他揉了揉眉心,閉上雙眼,腦海之中的記憶cháo水一般涌來。
他記起了這個攔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是誰。
是自己身體主人,這一世收下的閉門弟子。
更是那柄千年前就凶名赫赫的妖刀魂魄,在自己今後的計劃之中,這是不能或缺的一顆重要棋子。
不能殺。
「魏靈衫......」
銀城城主輕吐寒氣,念著這個並不算熟悉的名字,努力柔聲說道:「我是你的師尊,我不會害你。你現在讓路,為師出手殺了這個人之後,我們就回風雪銀城。」
易瀟聞言之後抬起頭,瞳孔漆黑,面無表情望向那個銀白sè大麾的男人。
魏靈衫沒有讓步,而是把漆虞輕輕抬起,指向銀城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