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秋(1 / 2)

浮滄錄 會摔跤的熊貓 1641 字 11个月前

春秋之後無戰事。

齊梁北魏兩位主人在淇江簽了協議之後,彼此相安了十六年。

而這些年來,似乎淇江並不像之前那么太平了。

春秋十六年,北魏冠軍侯獨子陳萬卷,登頂蘭陵城殿試頭魁,一舉摘下天下文評榜妖孽第一。

力壓齊梁江南道無數文評妖孽的那個年輕儒士,在齊梁上下一片寂靜之中,獨自乘青鸞離開蘭陵城。

當天蘭陵城百官卸帽,赴大殿請罪。

齊梁的陛下只是笑著望向那出自蘭陵城殿試,如今已經是齊梁各地官道中流砥柱的官員,他們大多還算年輕,得益於江南道的書道栽培,曾經都在文評榜有過一席之地。

蕭望當然知道他們請的是什么罪。

齊梁文道打壓了北魏十六年。

終得一朝羞愧。

這些長跪不起的官員們,皆是出自文評榜上的讀書人,擔心自己惱羞成怒,難壓殺機,讓那位北魏冠軍侯後人為自己挑釁整個齊梁的舉動付出代價。

他們害怕,奪得蘭陵城殿試第一的陳萬卷......最後死在了返魏的路上。

那么齊梁就真的丟盡顏面了。

所幸蕭望並不認為這是一件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的丑事,齊梁依舊如往年一般升幅掛旗,迎接文評榜上的那些江南道才子。

只是往年的文評天下十人,今年齊梁只有九人。

得見陛下的九位年輕江南道寒士滿懷憧憬,入殿之後迅速環視一圈,望向朝堂上已經成名的前輩,眼中大多是魚躍龍門之後抑制不住的欣喜。

只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年輕男人在入殿之後僅僅快速環視一圈,便保持低垂眉眼,偶爾抬起眼簾,瞥到空空如也的國師之位,眼中細微閃過難以察覺的波動,像是可惜,又像是失落,復又低下頭。

他不喜不怒,不嗔不言,不驕不躁。

人眼中的情緒本就是難以捉摸的,九位文評入榜的才子,將心底那份欣喜或多或少都刻意掩埋。

而這個男人沒有。

蕭望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可開心的。

所以退朝之後,蕭望留下了這個年輕男人。

......

......

「齊恕。」蕭望輕聲念了他的名字。

這個年輕男子不卑不亢,雙手攏袖在前,只是揖了最平淡的臣子禮。

沉默。

「天下文評,你排第十。」蕭望笑著望向這個年輕男子:「你出身寒苦,飢餐二十年,如今登榜,日後注定平步青雲,我齊梁對文評入榜之人向來看重,日後齊梁廟堂高處,必有你一席之地。」

陛下頓了頓:「你為何內心無喜。」

齊恕微微抬袖,躬身,雙手抬至眉前,低頭直視地面。

他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如今的這個機會。

他不求一鳴驚人,只求能將一身所學賣於識才之人。

齊恕入朝之時卻是內心涼了半截,自己萬萬沒有想到,那位識才無漏的國師大人,在文評登殿面聖的大事之時,居然會缺席。

也是。

齊梁被那位北魏儒道傳人壓了一頭,國師大人又怎么會入殿?

齊恕本以為自己的才學將要埋沒,那位陛下隨意賜下一個官位,齊梁十九道何其之大,自己一生能否再入殿一次,或是得到如今日這般的好機會?

沒來由心涼。

他本准備退朝之後冒不敬留在大殿,沒想到陛下主動將自己留下。

於是齊恕清了清嗓子,平靜說道:「陛下,今日就算您不留臣,臣也會冒死留下。」

蕭望笑著打量這個躬身不起的年輕男人:「你當真以為朕是個瞎子?」

齊恕藏在大袖之下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他一宿未眠,腦中翻來覆去想了無數套說辭,只為了今日一見,能夠說服對方,可如今......居然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道:「陛下......」

蕭望輕聲笑了。

「今日殿前,只有你我二人。」蕭望突然低沉咳嗽一聲,以袖捂面,含糊不清說道:「國師臨行之前留詞,說你可堪大用,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堪怎樣的大用?」

那個文評只排在末尾的年輕男子已經熱淚盈眶。

他緩緩跪下身子,行君臣之間最大的叩拜大禮。

被降階而下的蕭望扶起。

齊恕一時有些站不穩,只能在那位陛下的攙扶下,顫巍巍從袖中掏出一本破舊不堪的青卷,密密麻麻,是些初干的墨漬,自己為了這一日准備了太久。

「國師大人珠玉在前,齊恕不才,終其一生,只能得國師大人所學三四。」這個年輕男人聲音沙啞,一字一句極為用力說道:「治國之事,齊恕自知不行;平官制衡,齊恕也知不行;帝皇心術,齊恕更不諳其道。」

官場如履薄冰,誰人不知戰戰兢兢?

這個年輕男人口無遮掩,居然就這般全盤托出?

而蕭望打趣說道:「君臣之間不過這幾件事,你全都不行,還膽大包天說你能有源天罡所學三四?」

半是打趣,半是善意的嘲笑。

齊恕居然也自嘲笑了笑,「國師大人是世上罕有的全才,能有所學三四,齊恕已經心滿意足。」

全然沒有愧sè。

他突然收斂笑意,極為自負,無比認真說道:「若我住北姑蘇道,則大夏邊疆,一年之內可退半百里。若我住淇江南,則北魏淇江北,一月之內至少多駐二十萬甲士。」

蕭望看著這個年輕男人寫的密密麻麻的青卷筆記。

三十六種殺伐之術,最少坑殺千人,連環之策,免不了紙上談兵嫌疑,卻是真真正正令人看到,便頭皮發麻。

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