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館內,屏風四立。
每一處屏風,恰到好處隔開兩個雅座,不會使人過道之時相互打擾。
但若真有心去看,也能看清屏風之後的茶客,究竟是什么模樣。
一口熱茶喝下肚子的青梨被嗆得哭出聲音來,愁眉苦臉吸了吸鼻子,吐出半截麻木的舌頭,慘兮兮喊了一個字。
「燙~~~」
一下子吸引了極多的目光。
易瀟有些哭笑不得,低聲笑道:「你這丫頭,都說了喝茶與喝酒不同,需要耐住性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同樣也喝不了熱茶。」
青梨相當傷心地啜聲道:「還是燙......」
已經有幾道目光投來,易瀟有些無奈說道:「你等一下,我去幫你叫杯冷水。」
青梨嗯嗯嗯乖巧點頭,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
屏風後面傳來輕輕的叩指聲音。
一個年輕男人笑著從那道屏風後面開口。
「一個妖,也怕燙?」
聲音極輕,只有青梨聽得見。
青衣小姑娘頓時眯眼,下意識要振衣而起,看看屏風後面是何方神聖?
接過耳邊那個男人清儒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里是人類世界,蘭陵皇城,你還敢顯露妖氣?」
青梨面sèyīn沉。
那個男人笑了笑,柔聲說道:「沒什么好怕的,我沒有修為,打肯定打不過你,只是沒想到能有緣在這里遇見那位,想過來一敘,如何?」
沒等青梨應聲,屏風後的那個男人就這么走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年輕。
可那男人聲音聽起來清儒,居然生了一副兵家殺伐的面容,眉尖微挑,雖是嘴角噙了淡淡笑意,卻是滿面殺氣凌厲,令人心悸。
他從自己雅座帶來了一把木凳,還有茶盞,微笑坐下,低垂眉眼,自顧自以小殿下點的那壺茶,給自己斟了一杯。
輕啜。
清瘦男人笑眯眯道:「江南鐵葉,殺伐之氣。那位不出所料,果然進了魔宗。」
青梨怔怔望著這個年輕的清瘦男人。
他伸出一只手,淡然說道:「魔宗左使大人,你好,初次見面......」
「我的名字,叫做齊恕。」
......
......
小殿下端著冷水回到雅座的時候,不出意料發現了自己座位上,已經多了一個清瘦的年輕男人。
易瀟笑著沒有說話,先是將那杯冷水放在青梨面前,叮囑了一聲小心凍牙,然後坐在那個清瘦男人面前。
小殿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清瘦男人很不客氣的振袖,端茶,微抬,齊眉。
易瀟同樣。
齊梁最古老的茶道禮儀。
兩個人一絲不苟做完,認真還禮。
品茶。
一言不發。
等那壺江南鐵葉被兩人平分喝完,易瀟才笑著說道:「都說文人來老舍,只需要七分才氣,三分運氣,就可遇到自己想遇到的人。我誤打誤撞入了這里,居然就能碰到一個有意思的人。」
清瘦男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么大的大雪天,老舍里大半座位都沒空著。」小殿下搖了搖頭:「不合常理。」
清瘦男人摸了摸鼻子,笑道:「可能是天闕那些人不太會假扮茶客的緣故,被小殿下看出來了?」
易瀟笑了笑:「也不全是,哪個茶館,都有那些不懂茶,卻偏偏好面子,天天下茶館的假儒。」
說完瞥了一眼青梨。
青梨憤憤低聲道:「我本就不想喝茶!」
小殿下輕聲笑道:「這是那些假儒存的心思太功利,去的茶館都是貴人出入,自然瞧不起老舍,就算真來,也不會選在這種大雪天。」
清瘦男子緩緩點了點頭,依舊面帶笑意。
小殿下微笑向後挪移身子,問道:「齊恕先生,茶已經喝完了,我們出去聊?」
清瘦男子先是微怔,接著沉默點了點頭。
小殿下站起身子,拍了拍青梨肩膀,柔聲說道:「在這等我一會。」
雙手捧著茶杯的青梨輕輕嗯了一聲,一點一點,嘗試伸出舌頭,輕輕舔著帶著涼意的冰水。
......
......
老舍的木門被打開。
大雪迎風撲來。
清瘦男子被大雪嗆了一下,微微咳嗽。
身後有人遞了兩把傘過來,齊恕只是擺了擺手。
他平靜抬起頭,認真說道:「我與殿下大人出去走一走,這些雪,算不得什么。」
小殿下面sè平靜,走在落滿大雪的街道上。
一身單薄寒衣的齊恕就這么與易瀟並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