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的修為,居然在短短的這一年多來,攀升到了這種不可思議的境界。
小殿下一直記得這位北魏劍冠,這些年也聽過外界許多關於他的傳言,可信度最高的一個,就是這位劍冠在風庭城被劍宗明拍碎了劍匣,此後一路連敗,最後一蹶不振,不知去向。
天下大世如cháo,而絕世天驕如魚鱗。
誰都不會記得一個沒落的天才。
可這位劍冠如今的修為,配得上他之前那句「我若舉劍而起,西關絕無一人可以阻擋」。
沒有一絲一毫誇大的成分。
模樣落魄窮酸的酒鬼站起了身子,輕聲說道:「風庭城內諸劍起,我的劍不如劍宗明,不如李長歌,不如翼少然,不如南海孔雀,不如師南安。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世上劍客,有誰能接受得了這種事情?」
任平生緩緩站起,薄衫抖擻,瘦削雙掌依舊按在木桌之上,他的表情淡然而平靜,說道:「換任何一人,都會頹然度日。若是我流落西關的時候,未曾遇到江輕衣,此生恐怕都不能再撿起我的那顆劍心,也不可能悟到如今的境界。」
易瀟身邊的蕭布衣眯起眼,身邊粗刀幾乎要出鞘而起。
眼前的任平生,論修為論境界,都已經是一流水准。
蕭布衣跟陳萬卷交過手,二殿下身為儒道後派的傳人,隱谷傳承雖然不全,比不上東君之流,但幾乎可以媲美域意級別的高手。
連蕭布衣也隱隱感覺到了這個酒鬼的棘手,壓下笠帽輕聲說道:「這個人很qiáng。」
很qiáng的域意。
很qiáng的一把劍。
只是......這個酒鬼到底有多qiáng?
二殿下握了握手中粗刀,隨時准備出手。
易瀟笑著拍了拍蕭布衣的肩膀,輕聲說道:「交給我好了。」
小殿下拿只有蕭布衣和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修行諸類域意,聖島上吞了極多元力,卻唯獨缺少與這種頂尖劍客交手的經驗。」
對易瀟知根知底的蕭布衣皺起眉頭說道:「你現在只有八品。」
小殿下笑道:「無妨,開天相跟他打就是了。」
「實在不行......」
易瀟頓了頓,白蛟繩在手腕上扼腕嘶吼,蛟龍身軀翻滾。
株蓮相和龍蛇相,吞了很多的元力。
蕭布衣可能不太明白,易瀟口中很多的元力是多少的元力。
聖島一年的積蓄。
聖島所有的修行者,陷入了涸澤的地步。
傾倒而出,可以壓垮大山,可以截斷大江。
這么龐大的元力,破入九品,只不過是一念之間。
小殿下的雙目已經變成了金燦之sè。
他輕聲笑道:「實在不行,就破入九品好了。」
蓑衣被無形的氣機解開草扣,落在地上,露出漆黑如夜的長袍。
易瀟拍了拍身邊那物的扁平腦袋,白蛟的龐大身軀乍現,便壓塌了身邊的零碎物件。
那只白蛟面無表情,眼神漠然,嘶然微微吐了一下蛇信,頭顱探起前伸,眯起黑白分明的瞳孔,望向距離數丈的瘦削酒鬼。
十數顆碩大如拳頭的元力光團,此刻在蛇身之上來回滾動,相撞不絕,曾經在蓮閣蓮花池之中,這些水珠的大小約莫只有黃豆,易瀟入中原之後養神反哺,尤其是第二次北上,一路上以戰止戰,這些域意雛胚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已經取得了極大的長進。
其中有幾顆水珠之巨大,宛若一顆成年人頭顱。
白蛟的身軀也比之前大了近一倍,盤踞身子,幾乎快要有十米,一人合抱粗細,鱗片開闔殺氣畢露,端的是一條大凶之物!
任平生面sè無喜也無悲,不驚也不恐。
他雙手終於抬起離開木桌。
這一剎那,宛若氣機崩斷,劍氣松弦!
易瀟身邊的白蛟嘶吼一聲,展開巨大身子,純粹由元力填補的蛇身卷起,將小殿下和蕭布衣護在腹部。
漫天劍氣呼嘯落下,土地崩裂瓦解,任平生和易瀟之間連線的方圓數丈之內被劍氣瘋狂侵襲,猶如犁地一般挖地三尺,再如搬海一般抬天五寸!
這個酒鬼的薄衫在劍氣之中瘋狂作響,他的面sè愈發蒼白,眼神便愈發凌厲。
轟然大響的域意蓋壓天地之間。
任平生的聲音蓋壓劍氣。
「一恨生來英雄氣短。」
「二恨拔劍不能盡興。」
「三恨平生窮困潦倒。」
「四恨懦弱不敢逾矩。」
接連四下,第一下便如同萬鈞重錘,劍氣不再是劍氣,而是沉重如同世界。
一下比一下更要勢大力沉。
白蛟之下的易瀟雙手拍在白蛟腹部,最直觀感受到這個巨大力量,易瀟的小金剛體魄在劍氣勾動之下一齊共振,xiōng膛肺腑宛若共鳴,連神魂都要被震顫出來。
二殿下不斷握緊松開自己的刀柄,此刻深吸一口氣:「這道劍域,完全可以躋身最qiáng級別的域意了,論氣勢論殺傷力都不輸大勢至域意。」
蕭布衣望向劍氣風bào中心的那個酒鬼,喃喃說道:「這個人真是個怪胎,究竟要有什么樣的心境,才能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中重新踏入一流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