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卷在等一個時機。
一時間腦海里念頭駁雜。
他神情漠然回想著那位城主大人對自己說的話。
「這種能力,只能在出其不意的那一刻使用。」
「你只有一次機會。」
只有一次機會,所以不能有絲毫的失誤。
陳萬卷深吸一口氣,身軀緩緩下沉,逐漸接近下方毫無知覺的那兩個人。
衣袖被大風吹得鼓盪,無數流雲穿過他的身軀。
株蓮相的神識無數次掃過。
卻無法發現他。
就好像是空氣。
或者是虛無。
陳萬卷閉上眼,回想著自己為今天所准備的手段。
這些手段,或許殺不了易瀟。
但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那個如今重傷到不能自如行走的......
齊梁二殿下,蕭布衣。
......
......
淇江風波無比喧囂。
西關靠江之處,滔天yīn濁,巨浪拍岸。
港口碼頭,由於接到了西關某位大人物指令的原因,密密麻麻多出了許多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身影。
白袍在大雨之中有些翻邊,沾染wū濁,但這樣的一套裝扮,是西關列入真正核心人物才配穿戴的衣冠服飾。
向那位王爺致敬。
十幾位白袍身影站在江邊。
為首的西關影子桓圖窮。
身後密密麻麻的黑甲。
約莫有千余。
這是臨時被tiáo抽出來的十六字營,此刻盡數列陣在前。
淇江大雨,波大浪大,江霧yīn沉,即便是視力極好的桓圖窮,也無法看清江霧那邊究竟是什么樣的場面。
桓圖窮紋絲未動。
所以他身後的那些西關白袍官員,任憑狂風bào雨吹打,淇江濁浪濺撒,站姿如槍挺拔。
身後黑甲殺氣肅然。
桓圖窮輕聲說道:「你們可曾想過,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身後的幾位西關大官眯起眼,不敢隨意應話。
「袁忠誠大人對我說......今日淇江那邊會有客人來西關。」
西關影子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相信大家都知道的,淇江協議在一年前就已經毀了。」
這個西關名義上的領袖之一,此刻的聲音依舊溫和。
他笑著說道:「我曾經無數次去想,齊梁跨越淇江來西關的場面究竟是什么樣子。」
接下來的聲音逐漸變冷。
殺氣逐漸升騰。
「他們會以什么樣的身份跨越淇江,是客人還是敵人,我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
「王爺當年修築西關壁壘的時候說希望西關能夠百年和平。」
「我也希望百年和平,永世太平。」
「但戰爭什么時候爆發,會以什么樣的形式爆發,這些永遠是未知的!」
「之前在我心中,無論是多么qiáng大的敵人來臨,只要有王爺坐鎮,西關就不會退後一步——」
「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我們所有人,所有人的手里都握著長槍,腰間都配著長劍,面前都是養育自己的淇江,身後是親人和子女,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國!」
「所以......無論王爺在不在這里,我們都不能後退!」
突然停滯。
淇江的那端傳來巨浪破空的聲音!
桓圖窮高聲喝道:「諸位聽我號令——」
西關影子青筋畢露,瞳孔收縮,此刻高高舉起一只手。
「拔劍!」
身後無數道銀光!
剎那將雨幕切割開來!
齊刷刷拔劍的聲音令人心寒!
劍尖指天四十五度,殺意沸騰直沖雲霄!
那端的江霧被龐大的巨獸身軀破開——
赫然是一艘身形巨大到一眼望不到邊的巨型怪物。
一道雷光自蒼穹垂落,剎那閃過視線,將這個怪物的真面目照耀得一片慘白。
那是一艘巨船。
船頭猙獰雕刻一只蒼龍,龍爪前爪,這尊龐大怪物的細節之處纖毫畢現,只消一眼便心肝震顫。
巨船座下排浪駭然,轟鳴聲音震顫江面。
無數船槊自船身下腹探出,狠狠擊打在江面。
大雨之中,所有的江霧被一掃而空!
那艘巨船居然如同破空一般,船身升騰,跨越淇江!
氣勢何等的磅礴震撼——
龍首百槊!
船頭上站著一個披甲紅袍的英俊魁梧男人。
齊梁大殿下面sèyīn沉,手中大戟立在船頭鐵甲之上,紅袍披風在大風之中瘋狂起舞,雷光閃過,映照得大殿下此刻妖異而威武。
微微吸氣,接著開口——
聲如洪鍾。
震耳欲聾。
「我乃齊梁北姑蘇道烽燧侯!」
舉戟。
一道雷光落在大殿下不遠處。
連人帶戟照耀如同天神下凡。
大殿下居高臨下,望著西關岸邊拔劍的千余黑甲。
還有那個站在最前方面sè木然的西關影子。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望向龍首百槊之上的那個英武男人。
當世被奉為北姑蘇道烽燧侯的,就只有齊梁的大殿下。
那個舉戟的男人聲音漠然說道:「我本不想挑起戰爭,給你們十息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