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口。
那艘龍船拋錨在西渡口岸前,船上一片安靜。
桓圖窮和天狼王很有耐心等在船下,最難等的黎明已經等到了,他們不在乎再多等一會。
龍船上下來一對年輕男女。
桓圖窮瞥了一眼天狼王,知道自己和這位南關藩王不是一路人,等到現在,想說的必然也不是同樣的話。
西關影子很不客氣率先走了過去。
他望向那對年輕男女,目光先是停留在魏靈衫身上,很為難說道:「邀北關曾經冒犯您了,一直沒機會請罪。」
郡主大人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西關影子很生硬的點了點頭,算是揭過此事,將目光轉到了易瀟身上。
他很認真說道:「當年整個北魏都想殺你,西關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我是敵非友,但即便立場不同,也不得不承認,你是注定成為大修行者的人物,而這個璀璨的時代......卻注定不是我的時代。」
曾經在八大國期間叱吒風雲的西關影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難免有些落寞。
讓人覺得一陣恍惚。
他只是輕輕笑了笑,「江湖的事情,就在江湖解決好了。西關已經付出了大稷山脈兩千甲的代價,能不能算是一筆帶過?」
小殿下看著這個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的男人。
肩上需要承擔多少重量,才能壓垮一個男人?
桓圖窮從來不是一個服輸認輸的人。
但他昨夜給齊梁跪下了。
所以這些看起來故作瀟灑輕松,實際上字眼里滿是辛酸的請求之話,也就不算什么了。
易瀟看著這個男人兩鬢斑白。
江湖事江湖了。
西關伏殺自己這件事,幕後究竟是誰指示的,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涼甲城外兩千甲戰死,西渡口前西關影子給齊梁下跪。
這些算是了結和交代。
小殿下輕輕嗯了一聲。
西關影子聽到小殿下的回應之後,輕輕說了一個謝字,接著相當干脆利落地轉身,翻身上馬,向著西關的縹緲坡方向一路絕塵。
他等在這里,等到十六字營撤甲之後依舊不肯離開。
就是為了等一個了結。
等一個交代。
魏靈衫搖了頭,易瀟點了頭。
這就是他想等的交代。
現在他要趕回縹緲坡了。
趕著回去,給王爺敬酒。
......
......
天狼王寧風袖有些感慨望向自己面前的年輕男女。
兩人的距離頗有些值得人玩味。
距離半把劍左右。
這是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寧風袖輕聲對易瀟說道:「你該知道......洛陽那邊希望看到的結局,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西渡口平安無事,齊梁北魏平安無事。
整片中原平安無事。
「如果有可能,陛下很願意與齊梁重新簽訂淇江合約。」寧風袖聲音柔和說道:「浮世印和滄生璽只不過是兩位陛下大人之間的意志載體,只要彼此都渴求和平,那么一切問題都不會成為阻礙。」
小殿下並沒有做出回應。
這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但凡能夠站到一定高度的人物,都知道涉及到淇江南北大方向的事,除了那兩位陛下,誰都不能擅自發表言論。天狼王是奉著曹之軒的意思來的。
這句話算是有意無意下套。
只可惜小殿下早就活成了一只老狐狸。
故作耳聾聽力不佳,顧左右而言他,每一個都是打太極的好招式,來來回回幾個回合,寧風袖一句有用的話都沒從易瀟口中套出來。
他本來想等那位國師大人。
只可惜源天罡根本懶得下船。
果然......齊梁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寧風袖笑眯眯看著易瀟一口一個嗯,一口一個好的,突然說了一句:「我侄女說她好久沒見你了,甚是想念。」
「好......」易瀟下意識說出了口,緊接著立馬住了口。
魏靈衫細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毛。
寧風袖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說道:「她邀請你去終巍峰,看留仙碑,誠心誠意的。」
小殿下頓時苦了臉,余光瞥了瞥郡主大人,見那位沒什么過激反應,稍微松了一口氣,無奈輕聲說道:「我也邀請她來齊梁,看蘭陵城,也是誠心誠意的。」
天狼王笑意不減說道:「她所說的誠心誠意,可是親自陪你游終巍峰,逛南海山門。」
小殿下揉了揉眉心,一陣苦澀:「這是要鬧哪出呢?」
寧風袖收起了笑,頗有些意味深長說道:「南海留仙碑上刻著名字的人不多,其中就有你一個,她是南海那位大人的親傳弟子,讀心相托我向你帶話,算是代替整個南海邀請你。」
小殿下稍微松了口氣。
魏靈衫突然輕輕說道:「能見棋聖的機會不多,南海眾妙極多,公認世間山門,南海造化最多,即便是銀城聖島之流,都自認不如。」
郡主大人聲音平靜說道:「不去南海,會是個很大的損失。」
單論內容,這是一句很誠懇的建議之言。
可偏偏......郡主大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偏轉一下,目光很木然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