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壇之上,棋聖大人站在那扇門後,目光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輕佻,一個接著一個地,緩緩掃過在座諸人的面龐。
諸生萬象。
棋聖大人波瀾不驚看著一道又一道炙熱滾燙的目光,目不轉睛盯住通往留仙碑的那扇門。
即便是已經臻入九品的修行者,也免不了興起貪戀。
若是能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成為任平生這樣的西關壁壘的第一劍道高手,挑梁總督府大任,功成名就,名赫天下江湖。
或是北魏的羽公老人,齊梁的簡大神將,都是廟堂上跺一跺腳令一方塵土震動的大人物,陛下跟前的紅人,一國的中流砥柱。
或是再進一步。
成為葉十三,東君,西妖這樣的妖孽......
這樣的一份造化,幾乎令人不敢去想。
對於抓住一絲機緣,排除萬難此刻來到這座道壇的人而說,他們在偏隅之地被譽為的所謂「天才」,實則在扶風山的妖孽之輩面前,都只不過是「一介螻蟻」的存在。
成為妖孽的可能性......
太過熾熱,又太過夢幻。
......
......
小殿下沒有回頭,沉默看著眼前的棋聖。
從紫府即將崩塌之際,他就看到了這座留仙古碑在雲層上空出世。
棋聖大人出世,接著仙碑便立即出世。
這......算是一種巧合?
還是必然?
易瀟無從得知,他只是「冒大不韙」地盯著棋聖大人,眼中的大金之sè來回撞盪,看出了一絲端倪。
棋聖大人在紫府崩塌的最後一刻,整個人身軀震顫了一下,沒來由指著蒼穹穹頂的留仙古碑,對著自己語氣生硬說道:「我見了眾生,待會『仙碑』也會見眾生......這是『仙碑』自己的意思。」
小殿下一直不明白棋聖口中的仙碑見眾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現在他明白了。
可更令人難解的一點出現了。
這座仙碑,會無端無故向著世人大開門扉?
易瀟盯住棋聖,發現那張波瀾不驚的面皮之上,微微噙笑,眼神挪動一圈,最終回到了自己身上。
眼前的棋聖,與自己先前在紫府見到的棋聖,似乎不太一樣。
眼前道壇之上的棋聖,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其內架子,卻像是平端撐起,空乏其身,儀態不自然,說話有些刻意高高端起的意味。
紫府之內的那道棋聖神魂,應當是真正的一份神魂。
眼前的「棋聖」又是誰?
棋聖似笑非笑望著易瀟,聲音卻是對著在座的其他人。
似是說與他們聽。
「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機會,可想要魚躍成龍,也許一輩子就只有一次機會,也許一次也沒有。」
棋聖的聲音沒有起伏,甚至帶著一絲冷漠。
「這座留仙古碑,是天底下最大的造化,是真正可以魚躍龍門的機遇。想一想,有資格一窺仙碑造化的,就只有妖孽之輩,可天底下有幾位妖孽?」
棋聖大人輕聲笑道:「這般大的造化,你們能無動於衷?」
扶風山上大風驟停。
早已經有人蠢蠢欲動,礙於棋聖大人的修為,拼命按捺著心中那份qiáng烈想要沖入仙碑古門的欲望。
棋聖大人收斂笑意,漠然環顧一圈,面無表情說道:「我向你們保證,能活著出來的,至少都會成為准妖孽級別的修行者,仙碑里的造化無窮無盡,看你們有沒有命去拿,有沒有膽去拿了。」
魏奇平靜推手,那扇聖光洋溢的通天之門,輕飄飄被推出了數丈之遠,懸浮在道壇邊緣,向著道壇外的芸芸眾生大放異彩。
這是一扇通天之門。
也是一扇通往地獄之門。
是一扇......誘惑之門。
北魏陣營之中一陣sāo亂,有一道身影猛地竄出,第一個來到這扇門前,身子幾乎要擠入門內,忽然身軀一顫,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
他回頭看到的,是一道同樣速度極快身材卻比自己魁梧許多的身影,剎那如電般從齊梁陣營之中疾射而出。
正是曾經在龍船道場上晝夜修行的燕頜虎須漢子張游。
那道不祥的預感來不及升騰,一陣鑽心劇痛猛然來襲。
他愕然低下頭,看到一桿彎曲長矛剎那戳穿了自己的後心,掏心掏肺,如搗碎白紙一般戳穿自己xiōng膛,極為輕松的「翻江倒海」,下一剎那桿丈七蛇矛橫移而出,帶出一蓬帶著螺旋弧度的血雨。
道壇之上隨著那道蛇矛的疾影,嘩啦鋪撒出一片猩紅血幕。
一騎當先的張游感應到背後多了許多密密麻麻極速前來的元力氣息,當下不再猶豫,撞入面前擋路的北魏那人半截殘軀之中,滿身血氣,將那道半截身撞成血肉模糊的不成人形之物,第一個貓腰射入「門內」,剎那消失不見。
生是江湖客,殺人不過刀劍出鞘,接著頭顱點地。
或是一蓬血雨,死不瞑目。
此刻道壇之上洋洋灑灑的血雨,有彌漫開來的趨勢。
公子小陶面sè極為難看,緩緩伸出手,捂住嘴chún,不敢相信在南海扶風山上,居然發生了這般殘忍的殺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