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銀城城主沒有說話,青鬼面具下蟄淺的那張面孔yīn晴不定,死死盯緊大榕樹那襲狂風中幾乎要倒貼飛起的墨sè蓮衣。
小殿下雙足死死扎根地面,面sè淡然無比,體內氣xué大開,兩袖之中倒傾出黑白兩sè的磅礴魂力,轟然落地之後寸寸沖擊地面,洗地綻放如同巨大蓮花,最內是純白蓮心,外圍的漆黑蓮花花瓣卷起盛開,每一瓣足足有數丈高度,將小殿下和青石包裹其中。
蓮花焰芯之中。
易瀟鬢角長發被氣機不斷卷起鼓盪又落下,如此反復,蓮花愈發盛大壯觀。
仙碑世界之中,避戰的諸人皆以肉身入碑,卻是以魂力構造幻境。
這些幻境......便是紫府。
南海道壇之上,易瀟與葉十三一戰,徹底打崩了這位仰仗南海諸天大陣可以做到紫府之中無窮魂力的道胎妖孽大師兄。
而這戰落幕之後,舉世俯仰,還有哪位妖孽可以做到在神魂之境與易瀟一戰?
沒有。
一位也沒有。
東君不行,青石不行,葉十三......也不行。
剩下的,那位殺力排在妖孽第一的北地劍仙,並非以神魂殺伐而聞名。
至於西妖,更不可能會與易瀟入紫府打上一架。
所以當今世上,同輩人中,小殿下就是無愧的神魂第一人。
人間的魂力修行者,拋頭露面的,譬如那位北魏洛陽的紫衫大國師,神魂抵達第十境,是一件極為隱蔽的事情,世上沒幾個人知道。
而除了那位紫衫大國師以外,那些大修行者,即便神魂境界不俗,也遠遠沒有十境這么恐怖。
神魂想要修行,並非是投入時間便可。
紫府修為,與天賦關聯極為密切。
那位始符年間天下前十的大修行者琴府琴君曾言,若生來沒有足夠天賦,即便能入仙門,得到造化,活上千千萬萬年,也不可能在後天抵達神魂大圓滿的境界。
春秋大世,幾位修行魂道的年輕妖孽,都被譽為有望抵達神魂境界大圓滿的罕見天才。
小殿下自然不必說。
即便是北地那位單單持劍便殺伐力量驚人的年輕大劍仙,也被普遍認為,若是劍心足夠通明,也可以做到以劍證道,在紫府之中與那些神魂大圓滿境界的魂道大修行者一戰。
小殿下眯起眼,皮笑肉不笑:「若是你全盛之勢降臨,我倒沒有打贏你這個千年老妖怪的必勝信心。」
眼前的風雪大袍隨天地狂風震顫,無數大雪從天而降,落在蛛網之上。
原本收疊的蛛網不再收縮。
絲絲縷縷的蛛網線條被風雪凍結。
雙手攏袖的銀城城主任由大袍里抖落無數風雪,聲音yīn陽不定:「都說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至少第七境界的魂聖修行者,一路從西域雪原打下來,那些年輕一輩的妖孽在紫府之中都不是你的對手。」
小殿下面露微笑,坦然受之。
他的雙袖之中不斷沖刷磅礴魂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為足底這朵蓮花生根,壯勢。
樹活千年成jīng。
更不要說人。
眼前這位看似「誤打誤撞」進來的銀城城主,面上覆著一張不可見人的青鬼面具,神魂氣息與北地那位別無任何區別。
但任何一位知道銀城城主閉關原因的人,都不可能認為眼前的這位就是他的本尊。
鬼門關里的太虛相傳人,被鎖了足足千年,終於脫困,如今坐擁北地風雪銀城,還有一尊映月小魔境,沒有理由只身跨越萬里,把自己置身於這般危險的境地,更不可能在自己神魂不足的情況下踏入紫府之境。
易瀟在吞衣峽見識過太虛相的手段。
那位銀城城主,手掌心里多的是以「太虛相」牽絲引線所cào縱的「傀儡玩物」,此刻多半是穩坐萬里之外的釣魚台,等著收一場漁翁之利。
放出南海荒域所困的後卿,其實無異於與虎謀皮,銀城城主即便本身是頭重歸巔峰的獅子,目前能夠壓住後卿這只虛弱的老虎,也需要步步謹慎,容不得半絲半縷的差錯。
「你想搶了後卿的仙碑?」小殿下冷笑一聲:「城主大人,您怕是道行還不夠深,棋差半招,被他一路連蒙帶拐騙到了這里。」
風雪銀城城主面sè平靜。
他的大袖之中,風雪不斷滾出,逐漸起勢之後,越滾越大,風雪勢頭雖大,卻並不粘粘,片片如鵝毛,勢要封鎖整片大榕寺。
他以一己之力將蛛網攔在了身後。
小殿下說的不錯。
他的確沒有想到,在仙碑之中,居然能有人不受因果控制。
這樣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
銀城城主面具下的面容有些凝重,緩緩眯眼,不漏痕跡移到了青石身上,這位如今還沒起勢的年輕地藏轉世,自己若是能奪了他的神魂最好,若是奪不了神魂,也不能容他安全離開這里。
如今大世,妖孽雖多,可這位地藏轉世菩薩,得到的神魂越多,越是距離當年的巔峰越近,幾乎是不費功夫的一樁大造化,修為水漲船高,其他幾位妖孽,雖是如今展露出來的天資已經極高,不輸青石,可除了那位西域朱雀大聖轉世的女子,其他的幾位,未必就能保證後勁十足,一直與青石和西妖之流並駕齊驅,最終抵達那一步不可言的境界。
說到底,鬼門關是當年地藏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