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站在風雪之中。
他緩緩閉上眼。
所有的這一切,從若水寨開始,到南海,不都是因為自己的劍骨而起嗎?
師父想要自己的劍骨,為銀城造勢,為銀城留下薪火。
師父......沒有錯。
曹之軒想要自己的劍骨,為北魏締盟,為子民造福。
曹之軒......也沒有錯。
總要有人犧牲的。
自己受的這些苦,難,折磨,既然已經過去了,何必再追究?
李長歌抿緊嘴chún。
可是自己的生父生母,若水寨的那些人,做錯了嗎?
他們全都死了。
這些問題,不能去想,不能去念,越想越念,這柄劍便越發深入骨髓,令人絕望,無力。
一殺還一殺,一報還一報,一恩還一恩,一怨還一怨。
李長歌輕聲而堅決:「既然都是因為這副劍骨......」
他猛然拔出「因果」,起勢迅猛,因果剎那出鞘,劍鋒震顫。
李長歌抬臂倒持劍,劍尖對准自己的腰腹。
他燦爛笑著說道:「師父......這副劍骨,還給你。」
劍氣大起,風雪大作!
......
......
小殿下愕然睜大了雙眼。
魏靈衫直接沖了出去,被劍宗明一手攔住,下一剎那龍雀真身直接浮現,她尖嘯著撞破劍宗明的阻攔,卻被無形的劍氣彈開。
李長歌拔出「因果」,天地齊震,浩大劍氣膨脹開來。
劍宗明抬起頭來,面無表情望向這道通天劍氣光柱。
當今世上,這柄「因果」,只有兩人能夠拔出。
這副場面煞是壯觀。
魏靈衫撕心裂肺,尖嘯聲音在劍氣鼓盪之間剎那湮滅,她五指如鉤,拼命前伸,探入劍氣之中,瞬間被激盪而出的「因果」劍氣絞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濺出,撒了滿面,劍氣刮面,淚眼朦朧,郡主大人依舊要將剩下的身子探入劍氣之中,緊接著被小殿下和青石兩人合力止住,扯出了劍氣風bào范圍。
整片荒域,此刻以李長歌為圓心,劍氣肆意鼓盪開來。
所有人的劍氣盡數被壓制,唯有劍宗明的劍氣無形盪開,在「因果」之中形成一片足夠寬敞的「安全區域」。
天風乍起,風雲巨變。
荒域之中,劍氣一路席卷,將土石,飛沙,盡數擊碎,煙塵彌漫,如龍卷狂舞。
一片沸亂之中。
大光明宮主輕聲感慨說道:「剖骨,還劍,真是好大的氣魄。」
小殿下拼了命按住魏靈衫的肩頭,他咬牙切齒,望著遠方看不清楚的劍氣光柱,那個病怏劍仙拔出了仙劍,站在天地中央,對准腰腹,緩緩切入。
易瀟低聲在郡主耳邊喝道:「你瘋了!」
魏靈衫置若罔聞,看出了大師兄要剖骨的動作,此刻哭腔沙啞:「別人我不管,那是大師兄,他沒了劍骨,就什么都沒了!」
小殿下加大壓肩力度,深吸一口氣。
小殿下只是從齒間抵著說了一句話,敬畏望著天地中央的持劍劍仙。
神情嚴肅。
「那人是李長歌啊。」
這句話說完。
小殿下又重復了一遍。
「那人.....是李長歌啊!」
聲音如洪如雷,在魏靈衫耳邊炸開。
魏靈衫慘笑一聲。
小殿下手中攥緊的一角紫衣不再瘋狂,紫衣內里的那人,仿佛丟了所有的力量,宛若一具空殼,腳底一軟,剎那向前跌倒滑落。
小殿下深吸一口氣,拉回紫衣,接著抱緊那道身影。
有人滿面梨花帶雨,在自己肩頭哭得稀里嘩啦。
那人哭著問道:「那人是李長歌啊......」
「李長歌......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小殿下抬起一手,覆住她的眼簾,輕輕捂住面龐,不讓她回頭。
他面sè復雜,望著那道劍氣光柱,輕輕嗯了一聲。
......
......
如果說,劍刺入骨頭,可以有一千種方式。
那么要剖開骨頭,就只剩下一百種。
取出骨頭,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