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壁壘要破了。」
這是齊恕從城主府內出來,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唯一一句話。
滿座皆驚。
八大家的奇人異士盡入城主府,出來以後,各個緘口如瓶。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城主府里看到了什么。
城主府內的所有人,都懷揣下九流之術。
以蕭布衣的儒術為主,將下九流揉合在一起,去輔佐齊恕的雜家推演之術。
二殿下接過齊恕的話。
他面sè有些蒼白,低聲說道:「讓西寧道,北姑蘇道,這兩條道境的甲士,都駐守邊線,不要過來支援了。」
「烽燧,不能再守了。」
「我們......撤出去。」
極靜。
接著是極鬧。
軒然大波揭開,烽燧的高層赫然大驚,彼此喧鬧散開,不過剎那,一聲重響,一切重歸寂靜。
大殿下雖不明白城主府里發生了什么,但他相信二殿下的判斷,手中攥緊烽燧大戟,狠狠向地面擂下。
黃鍾大呂砰然一聲。
所有人噤若寒蟬。
蕭重鼎面sè漠然掃視一圈,動作溫柔,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蕭布衣肩頭。
心力耗費極大的二殿下神情疲倦,笑著輕聲說了一句謝了,便向著小殿下的府邸行去。
除了齊恕同行以外,其他人都被安排負責組織人馬撤出烽燧的任務,大大小小,要在七天之內完成。
......
......
小殿下盤坐在房間內。
魏靈衫陪著他。
兩個人安靜等待了整整一天。
易瀟在等蕭布衣和齊恕的推演結果。
他不知道,為何推演之中,自己要縮在這間屋內,不允許出門。
直到房門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就只有兩個人。
蕭布衣推開門後,沒有第一時間進門,而是踮起腳尖,取下了一個掛在門前屋檐下的紫sè錦囊。
「這是鎖麟囊。」二殿下的身後,齊恕聲音有些沙啞:「天機一線,鎖在囊中。」
郡主大人眉頭微蹙。
她倒是聽說過鎖麟囊。
春秋之前,南北兩岸,女兒出嫁之前,都會得到一個紋綉麒麟的錦袋,里面裝上珠寶首飾,希望女兒婚後早得貴子。
這便是鎖麟囊的由來。
唐家堡已破。
唐家老爺子仙逝之前,留給唐小蠻的,就只有這么一個鎖麟囊。
以唐家的財力,自然不會屑於在囊中去裝上區區的珠寶首飾。
這個鎖麟囊中,鎖的便是一線天機。
唐門的縱橫之術,捭闔天下,隔空取物,可稱為盜。
盜取一線天機。
鎖在麒麟囊中。
下九流之中以儒術為尊,蕭布衣自然可以驅使縱橫之道的鎖麟囊。
他早在來前,就將這個錦囊掛在了小殿下的屋檐一角。
行走中原兩年,二殿下和唐家大小姐兩人逍遙世間,無人知其動向,無從推演,便是鎖麟囊屏蔽了一線天機,不可泄露。
除非是紫袍大國師玄上宇,以自身壽元作為代價,耗費心力qiáng行催動玄術,才可能算出蕭布衣的動向。
這是唐家先祖代代相傳的寶物。
文鍾武唐,北唐門粗中有細,縱橫之術逐漸沒落,對於傳家之寶,卻是保管得極好。
這只鎖麟囊掛在屋檐一角,鎖死易瀟一線天機。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城主府中,取了易瀟一滴鮮血,受到了多大的反噬。
這滴鮮血浮現出了小殿下的十世修行。
而第十世,那位霸王的虛幻影像幽幽浮現,城主府的幾位奇人便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
青瓷碎裂,鮮血蒸發。
齊恕面sè復雜,望向易瀟。
他以雜家術法不眠不休推演了一天一夜,所求本只是西域的戰局,可最終無論如何推演,都避不開一人。
小殿下。
再以小殿下為中心進行推演。
便發現了一個駭人的真相。
......
......
蕭布衣捋了捋思路。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他坐在易瀟的床榻。
蕭布衣不說話,齊恕也不說話。
小殿下和魏靈衫保持著沉默。
過了很久。
蕭布衣聲音沙啞,聽起來讓易瀟嚇了一跳。
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這個男人究竟耗費了多大的力氣,取走那一滴鮮血之後,又經歷了什么?
他幽幽說了三個字:「鎖麟囊......」
接著便是一字一句的心有余悸。
「保了我們一條性命。」
易瀟抿了抿chún。
蕭布衣閉上眼,仔細將那十世修行的人臉,全都過了一遍,最終搖頭說道:「西域的大君是誰,我們並不清楚......」
他睜開眼,直視易瀟:「但若是沒有鎖麟囊,若是你出了屋子,讓『那人』的神魂找到了宿主,我們qiáng行逆轉天機,推演西域戰局,就會引來天譴。」
二殿下艱難苦澀說道:「本以為鎖麟囊保的是你,不曾想......保的,是我們這些費盡心力想窺破天機的螻蟻。」
蕭布衣本來有很多話想說。
他想了很久,最後聲音嘶啞說道:「烽燧不能要了。」
易瀟睜大雙眼。
「西壁壘要破。」齊恕沉悶咳嗽,聲音帶著血絲:「這是推演出來的最後結果。烽燧與西壁壘不一樣,現在舍掉就是最好的結果,長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越是心疼。」
小殿下呼吸有些急促,他腦海一片空白。
「西域掌棋的那人,是個厲害角sè。」
蕭布衣苦澀說道:「她的天機,藏得比鎖麟囊要好。」
「西域拖了很久,想要把烽燧的全部守軍都拖過來,最後再殊死一戰。」
「這一戰,西域必勝,烽燧必敗。」
易瀟瞳孔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