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順天隨緣(1 / 2)

浮滄錄 會摔跤的熊貓 1655 字 11个月前

雲端之上,轟然雷鳴。

小殿下說完這句話後,手掌心抵住虛空箭簇底部,猛地發力,腰部微扭,一整面巨大戰鼓以圓心那點崩開,連同被釘在戰鼓上的神靈,一同炸成漫天血沫。

小殿下一身血紅蓮衣,衣擺隨天頂狂風作響,濺開炸出的血沫卻自兩旁飛開,他儀態自如抬起頭,望著天外再度撐開的穹光。

這一次他的神情凝重了一些。

上面有平靜的聲音傳來。

「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殿下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自然是知道的。」

他輕柔問道:「你是天外天?」

上面沉默了片刻。

自然是沒有回答的。

穹頂再上,無盡風光,一根璀璨金sè的手指,緩緩從穹頂窟窿之處探下,僅僅是一截指尖,便壓碎了雷雲,擠開了金光。

天大神通,煞是威嚴。

小殿下抬起頭來,望著那截巨大無比的指尖,搖了搖頭說道:「在你之上,天外還有天......」

「在我之上,人外已沒有人。」

大君早已跨越了大宗師境界。

此上無人。

此下眾生。

那截巨大指尖,溢散迸發著金光,剎那便點在雲端之上,崩出的璀璨金sè宛如佛光,將整片蒼穹全都炸開,「緩慢」波及。

整片天地,俱是極靜。

......

......

大稷山脈,涼甲城中,接到了一條刻不容緩的諭令。

「撤甲——」

「撤甲!」

「快點......撤甲!」

袁四指一只手拖拉著氣若游絲的江輕衣,他只剩一條手臂,半只衣袖空空如也,齊肩被西妖撕開,面sè蒼白,跌跌撞撞。

他松開攥住江輕衣後衣領的那只手,狠狠一掌拍在郭攸之面前的木桌之上,一掌將整張木桌拍塌,灰塵彌散之中,那張尚在流血的面孔,顯得猶為猙獰:「給老子把西關的兵甲全都從交戰鋒線撤回來!」

郭攸之和董允兩人面sè難看,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江輕衣身上由飛劍戳穿的鮮血潺潺的細小血洞,還有一身幾乎快要碎掉的所謂金剛體魄。

他們不太清楚這樣的傷勢從何而來。

但毫無疑問。

西妖是不會用劍的。

兩位從洛陽接受諭令,承職在西關涼甲城負責督戰的官員,此刻抿住嘴chún,想到了最不敢相信的那種可能性。

袁四指袖內,兩股血氣迸發,他一只手攥住兩人的衣襟,厲聲道:「給你們十個呼吸,要么做洛陽的官,死在西關,要么......」

於是這條諭令順利地傳到了鋒線之處。

片刻之後,郭攸之和董允兩人相互攙扶,面sè慘白走出城主府,看著涼甲城過道之處,一片猩紅淋漓,遍地躺滿屍體,這些屍體擠在一起,有些身首異處,有些四肢不全,血跡濺了整條涼甲城通向城主府的道路。

袁四指竟是一路殺了過來。

過道上,躺著的,死掉的,都是些來自洛陽土生土長的官員。

這些身穿洛陽皇都官袍的官員,他連一句話都懶得過問,直接殺了,都是些不通修行的文人,費不了多少修為,即便如此,最後到了城主府,仍然是油盡燈枯,不然以袁四指的脾性,很可能等不到十個呼吸,只須等到自己緩過氣來,就會殺了當時猶豫不決的郭攸之和董允二人。

這道撤甲的命令極為古怪。

又實行的相當徹底。

撤甲的過程,很有可能會面臨妖族獸cháo的進攻。

而幸運的,是妖族的獸cháo......並沒有選擇進攻。

而是同樣選擇了撤退。

......

......

漆黑的獸族cháo水之中,有一頭威風凜凜的巨大雪獅,它奔行在大地之上,下一剎那頭顱之上有千斤巨力砸來,砸得它頭顱直接墜入地面,濺出一朵猩紅血花。

一道月白sè長袍的女子身影,足尖如綻春雷,轟然踩塌雪獅子頭顱之後,整個人如疾箭射出,面sè滿是慘白,向前瘋狂掠行。

她的背後死死背著一個玄黑長袍裹住的男子。

那個男人的雙手已經沒了力氣,在風中搖擺,晃盪,被秋水架住手肘,雙足拖行搖曳在空中,在掠行的過程之中,不斷有細微的血絲溢出,從玄黑長袍各處滲出。

像是一個死人。

秋水瘋了一樣向西域方向掠行。

「喂!」

「醒醒......」

「醒醒......」

她chún焦口燥,架住顧勝城的雙手,像是馱著一座小山奔行,終究是體力不支,向前撲倒,滾了兩圈,被一頭雪豹拱起身子,趴伏在妖獸脊梁,在顛簸數下之後,有一條柔軟象鼻,卷起兩人,擱在了更為寬敞的象背。

秋水深深喘了一口氣。

撤退的命令已經下達。

她不可能讓獸cháo繼續進攻。

對她而言,棋宮的勝負遠遠不如某人的生死重要。

而眼下,這個男人,揭開了玄黑長袍之後,眉心有一個清晰可見的手指窟窿。

「顧勝城,不能睡......不能睡......」秋水的嘴chún一片煞白,她雙手疊掌,手肘撐得極直,以全身的力量,不斷擠壓著這個男人的xiōng口,想要讓他的心臟跳動起來。

她感應著手掌底下的動靜。

沒有動靜。

她伏在顧勝城的xiōng口,滿面流涕,看著血淋淋的眉心窟窿。

身體里滾動的血液,還在因為那位大君的剎那降臨,而變得輝煌,同時夾雜著恐懼。

對於活在西域的生靈而言,能夠目睹那位大君親臨,便已經是無上的榮幸。

是人是妖,已經不再重要,即便是秋水,亦不能避免這種血統上的碾壓,在短暫的「大君時刻」過去之後,她依然情不自禁生出想要給虛無縹緲的八尺山皇座跪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