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那一聲好(1 / 2)

浮滄錄 會摔跤的熊貓 1751 字 11个月前

洛陽城外,城門洞開,洛陽城內的三十萬禁軍傾巢而出。

砸在沙場上的鼓點聲音,濺起漫天煙塵,震耳欲聾。

洛陽城的小皇城內。

說完了此生最後一句話的萬金侯,微笑著扶住府邸門側,用盡全力的呼吸,然後緩緩的坐在地上,他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帝皇的影子,光照之下,他看不清那個男人......此刻面上的表情。

究竟是憤怒?還是沉默?

曹之軒微微抿著嘴chún,chún齒輕輕顫抖,他看著坐在地上的萬金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急促的呼吸聲音,伴隨著艱難的、短暫的笑聲,一頓一頓。

最後都沒有了。

萬金侯倚靠在府邸門檻前,身子軟綿綿靠在門側,他仰著頭,眸子里失去了最後一縷神采。

「呵......」

府前有人輕輕笑了一聲,甚是落寞。

「你說完了......你宣泄了,你滿足了。」曹之軒看著萬金侯的屍體,輕輕說道:「朕再說什么,都是同死人說話了,這個亡國的罪,就扣在了朕的頭上......好一個治世之能人,亡國之憤青,大義凜然,不還是一死了之?」

他不再去看萬金侯的屍體,而是一邊走著,一邊低聲笑著,喃喃道:「若是死了......就能救大魏,哪還lún得到你?」

他最後走到了一座並不算大的宮殿外。

宮殿外一共栽種了九棵紫竹。

並不是因為「九」這個數字的意義非凡,而是因為......鳳仙宮內,包括侍奉宮內日常生活起居的宮女,負責傳令跑腿的宦官,加在一起,一共就只有九人。

這九棵紫竹,都是從南海送來的仙品紫竹,象征著長盛不衰,年年繁茂,在去年之時,鳳仙宮剛剛栽下的一顆yòu嫩紫竹竹苗,如今已經破土,開始茁壯成長。

男人蹲下身子,懷中抱著閻小七戰死邀北關的那卷卷軸,伸出一只手,輕輕觸碰著那株最為稚嫩的紫竹竹苗。

他一言不發,保持著這個姿勢。

輕輕的撫摸,一遍又一遍。

而此時此刻,站在鳳仙宮門檻後的那個女人,就這么抱著襁褓里的孩子,小幅度搖晃著上臂,保持著沉默,帶著一絲心疼,看著自家那位蹲在鳳仙宮外,帶著微笑,一遍一遍撫摸紫竹舍不得松手的男人。

曹之軒閉上雙眼,艱難的吸了一口氣,他緩緩站了起來,望向黎雨,兩人對視,一片安靜。

他聲音極輕的沙啞說道:「閻小七......死了。」

黎雨搖晃的姿勢一下子怔住,不敢置信的望著曹之軒,嘴chún微啟,不知該如何言語。

曹之軒笑了笑,指了指她懷中的襁褓,繼續輕輕道:「聲音小些,把孩子放下,他好不容易睡著了。」

黎雨深吸一口氣,面sè凝重,回身把襁褓里的嬰兒交付給了身後低眉順眼的老宦官,語速極快的囑咐了幾句。

「不用去別處了,就在這鳳仙宮內......陪我走一會?」

曹之軒抱著卷軸,走入了鳳仙宮內,他一字一句,拿著平淡至極的語氣,把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敘述了一遍。

鳳仙宮的內飾遠遠算不上奢華,四四方方,壁爐里跳動著赤紅的火焰,曹之軒蹲在壁爐前,隔著一段距離,直視著燃燒的紅苗,自己的瞳孔當中,也有著血一樣的顏sè隨之沸騰。

「北原的王騎撤了,洛陽城的戰役,孤立無援,背水一戰。」他伸出一只手,將卷軸緩慢塞入火焰當中,滾燙的火舌吞下這卷卷軸,迸發出的猩紅氣息,帶著人血的寒冷意味。

那個孤注一擲,只身要挽救洛陽城於大廈將傾的女人,死在了邀北關,死在了易瀟的手里。

曹之軒沒有回頭,看著卷軸一點一點被火焰吞沒,微笑道:「我們贏不了的。我們輸了。」

黎雨沉默了很久。

她看著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那個從來不會認輸的男人,剛剛說的話,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他承認自己敗了。

蹲在壁爐前的男人,雙手扶住膝蓋,緩慢站了起來,忽如其來的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

黎雨壓抑怒氣道:「這么重要的時刻......紫袍在哪?」

曹之軒巍然不動,閉上雙眼,身子一陣搖墜,極快的恢復過來,他笑了一聲,道:「洛陽城危在旦夕......朕有一些在乎的人,大魏亡了,他們總是要活下來的。無論怎么樣,希望還是有的。」

「曹念青......會被紫袍帶去北原。」曹之軒吸氣說道:「他不能死,他要活著......大魏有了他,就有了下一位天生注定的君王,名正而言順。紫袍如果有機會收服北原王庭,以北方為據點,說不定還有機......」

「曹!之!軒!」

猛虎咆哮一般的三個字,砸在鳳仙宮的宮內。

壁爐火焰狠狠跳動三下。

殿內的紫屏風震顫不已,玉案上用來描字的白紙漫天飛卷,在大殿四處飄盪。

曹之軒沒有回頭,他無所謂的笑了笑。

一片死寂。

黎雨的安靜忽然變得很可怕。

她盯著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說:「你別想把曹念青從我身邊帶走。」

「你們倆不會分開的。」曹之軒微笑道:「有人在等著你們,我怎么忍心把你一個人丟在洛陽?」

「呵......」

黎雨的聲音冷得嚇人:「大魏亡了,大不了我們一起去死,苟且偷生的活著,有用嗎?」

「哈,哈哈哈......逃到北原,留下希望......笑死人了......」她倔qiáng說道:「逃到北原......就算是北原的王庭鐵騎全都奉你為主,納蘭和漠北王俯首稱臣,又能怎么樣?那幫人為什么不敢來洛陽城,你心里還不清楚么?他們要跟齊梁談條件,他們要的不多,只要一塊北關,齊梁完成大一統後,漠北王退位,雙方已經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戰力,沒有必要繼續糾纏,從今以後......所有的南掠都將不復存在,因為北原王庭在洛陽城破之後,就會成為齊梁的附庸之地。」

再爭下去,又能如何?

再搶下去,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