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海底。
「砰!」
「砰砰!」
沉悶的心跳如戰鼓跳動,被一劍刺穿心肺的白蓑少年,腦後的六道天相環抱,龍蛇震顫,株蓮潰散,但長生囚牢鎖住一道生機,鮫狐的紅sè氣息繚繞四肢百骸。
他倏忽睜開雙眼,瞳孔當中全無一絲黑意,盡是慘白之sè,森然可怖,一把攥緊刺穿自己的那柄長劍,海水迸濺,捏碎成虛無劍氣。
李長歌眯起雙眼,他深吸一口氣,低沉道:「退。」
易小安與他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後掠,源天罡睜眼之後,氣息更盛,他震顫衣袂,前後各自探出一只手,六大天相bào動,吞噬相的吸力從雙掌掌心迸發,一黑一白兩道後退的身軀,背後陡然有無數海流卷來,硬生生將兩人拉扯而來。
李長歌雙手攥緊虛無長劍,一劍釘在海底,土石崩裂,一路被海流推動,硬生生止住前行趨勢,他盯緊距離自己數丈距離的白蓑少年身影,雙腳離地,貫穿xiōng腹的傷口血液正在倒流,逆涌,一點一滴,彌補而來。
易小安則是以霸王體魄,踩在大地上,她不斷解開自己對霸王神魂的禁錮,靠著那道不斷復蘇的無敵體魄,硬生生對抗吞噬相的拉力,海水當中太虛蔓延,風霜在她的黑衣上凝結,又被bào烈的海流打碎成為冰渣碎屑。
「龍蛇體魄......竟然扛不住你的一劍。」
白蓑少年緩慢挪動頭顱,他望向不遠處杵劍止勢的李長歌,沙啞道:「萬物一劍......好嚇人的境界啊。這世上有一個劍宗明就夠了,再加上一個李長歌,劍仙一派,讓其他人怎么活?」
李長歌神情凝重,他看著那個身子瘦弱,沉在海底,衣袍飄搖宛如一根稻草,氣息卻偏偏不斷恢復、不斷攀升的白蓑少年。心想自己出海尋覓天極海多年,一直未果,早些時候,便一直聽聞這位齊梁國師也出海尋覓長生......可自己出海的日子以來,從未碰見,今日見面,源天罡身上藏著無數秘密,造化道果數之不清,恐怕他早就覓到了天極海普陀山的遺跡。
他是何時把六道天相全都集齊的?
自己身軀里的劍骨,每接近源天罡一寸,便震顫的更加猛烈,劇烈的反抗意念流淌在血液當中。
那個瘋子......是想集齊八大天相?
李長歌忽然覺察到,自己的白衣上生出了許多冰屑,碎渣,在海流當中生出即碎,然後反反復復。
是太虛相。
他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初自己在殺死自己師尊之前,海域生大霧,難見分毫,他早就探知到了自己師尊的方向,像是一只無頭蒼蠅,在海面上亂撞一通,以太虛相的敏銳洞察,師尊當時......似乎並沒有感知到自己。
風雪銀城城主的太虛相,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剝離的。
他們曾經見過一面。
那片海域。
那個位置。
因為元力紊亂,而不易入內,自己帶著沈莫,便沒有深入。
據說天極海是一片安詳之海,當年的佛門聖地,又怎會生在一片元氣bào動的海域?
而此時此刻,南海仙島,便處在一種元氣bào動的狀況之下。
否極泰來。
那座浮在空中的普陀山的形成,本就是一個意外。
天極海能夠藏匿世上如此多年,便是因為人們的思維下意識會認為這片佛門凈土,必然生在無波無瀾的大海之上,而海域如此之大,直到如今,仍然沒有人發現,隔著極遠就能看清菩薩寶相的普陀山,舉世聞名的日月佛台,聽起來更像是虛無縹緲的誆人的謠言。
雙手杵劍的大師兄,抬起頭來,盯著源天罡,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天極海......在那了。」
源天罡微笑道:「所以呢?」
他忽然道:「我建了蘭陵城的空中樓閣......所以你,早就該想到的。我比你們任何人都要更早發現天極海,更早的發現那座倒懸之山。」
李長歌默然無語。
海底的吸力越來越大。
身處渦流中心的三個人,兩人面sè凝重,一人面sè輕松,三人之間一條直線,兩端距離中心越來越近。
「大家都知道天極海藏著秘密,可藏著什么秘密,這才是最大的秘密。」白蓑少年輕柔道:「當我第一次進入那片海域,元氣紊亂,我本以為我尋錯了地方,可再行數十里,便是一片晴空,截然不同,我知道......我終於找到了。」
「普陀山的道場空無一人,山上山下,每一處角落......我都找過了,很可惜,這座山上,根本就沒有什么秘密。」源天罡掌心的吞噬相不斷拉扯二人,隨著彼此之間距離越來越近,他慘白瞳孔當中的黑sè也越來越濃:「整座山,都是為了壓住那柄劍。」
「所謂的倒懸之山......只是一個巧合。」
源天罡忽然高聲道:「我行走世上千年之久,找那柄劍尖,也找了千年之久!」
「陸沉——」
「陸沉!!!」
這二字幾乎是吼著發出,聲音嘶啞,白蓑少年淚流滿面,高昂頭顱,他聲音當中填滿了憤怒和痛苦,像是一只被戳到逆鱗的巨龍。
仰天長嘯。
那雙瞳孔已是一片漆黑。
李長歌猛地拔劍,劍氣迸發!
易小安釋放九成九的霸王體魄,不再壓抑自己的所有天賦,全力一擊!
那道擋在兩人當中的白蓑身影,憤怒瞥過二人,大袍獵獵,一手攥拳,一手攥劍,身子猛地下墜,雙足踏踏實實踩在海底石塊之上,接著猛地扭腰,將長劍攥斷,將拳骨捏碎。
易小安chún中咳出一抹大紅,她眉尖閃過一絲殺意,渾然不覺疼痛,一拳砸在白蓑少年面頰xiōng口,砸得海底雷音迸發,那人卻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