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不覺下大了,打在船檐上,叮叮咚咚作響;落入漣漪起伏的湖里,消匿於無聲。
沒有月亮,零落的星星黯淡無光。
墨君邪晃了晃酒瓶,隨手將手中的丟掉,里面空空如也,他們已經喝完了一壺。
顧長歌兩腮紅彤彤的,歪著腦袋看他,只覺得他一會變成兩個頭,一會又是三個頭,重重疊疊的影子在眼前不停的晃來晃去。
她憨憨的傻笑,伸出手捏他的臉,「墨…墨君邪…你為什么有好幾個頭啊?」
看她模樣,就知道她醉的不輕。
墨君邪就勢抓住她的小手,靠近了點,把她抱在懷里。
她的pì股穩穩的落在他兩腿之間,墨君邪嘶了口氣,咬著牙看向她。
都醉成這種德性,還來撩他。
死東西一點都不老實。
她在他懷里綿軟軟的,手在他身前不停的摸來摸去,嘴里念念有詞,「我…我也要長好幾個頭!嘿嘿!我最威武!」
墨君邪低聲笑。
顧長歌也跟著笑,呵呵的,她小手拍著他的臉,「你說!你說我威不威武!」
「威武威武。」墨君邪哼聲,「你最威武。」
「這…還差不多。」她打了個酒嗝,一股酒氣,然後又是呵呵傻笑。
墨君邪發現,小女人醉了之後,格外的磨人。
話比平常要多,貼的他更近更緊,墨君邪饒是喝了酒,如今腦海中還清醒的很,他盡量qiáng迫自己去忽略,懷中的存在。
大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顧長歌的呼吸,變得平緩。
他看向外面的雨夜,漆黑一片,和十二年前的那個雨夜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那晚,風也是這樣,柔軟而寒涼,帶著春的嫵媚。
那晚,雨也是這樣,細密而清泠,充滿了夜的曖昧和寂寞。
那晚。
他的娘親跳進了河里,就在他的眼前,再也沒上來。
墨君邪不由得想到了很多往事,或許這樣的夜sè讓人惆悵,撩動起人內心深處最敏感的地方。
他的娘親和父皇墨珩壹,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有人都認為,他們長大後會在一起。
事情都有意外。
墨珩壹喜歡娘親,一直把娘親視為他的所有物。
可是娘親卻早已心有所屬,她喜歡上了一個白面書生。
書生被墨珩壹打了一頓,半殘不殘,得知消息的娘親,去找墨珩壹理論,卻被墨珩壹qiáng要了身子。
娘親不敢聲張,躲在家里,不肯見墨珩壹。
後來墨珩壹登基,廣開後宮,要選妃納妾,娘親的家族避無可避,把她送進宮里。
為了一家族的榮興,她進了宮,受盡寵愛,卻遲遲不孕,再後來終於有了他。
墨君邪一出生就受盡寵愛,他年僅七八歲,就被墨珩壹帶在身邊,常年跟隨軍隊出征打仗。
墨珩壹教會了他很多東西,至今他都受用匪淺。
父慈母愛,他曾一度認為他是後宮里面最幸福的皇子。
直到十二歲那年,娘親留下一封信,跳河自殺。
她在信中說,痛恨墨珩壹,因為墨珩壹抓走了白面書生,用書生威脅她入宮嫁給他。
嫁給墨珩壹之後,她不願意懷他的孩子,偷偷喝避子湯,直到被墨珩壹發現,大發雷霆,揚言要殺了書生。
書生自打她進宮之後,就被發放到了邊疆,墨珩壹看的很緊。
她害怕極了,跟墨珩壹求情,願意給他生孩子。
年年月月,她在宮里頭,掛念著書生的安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耗在了等待上面。
她不敢死,因為她死了,書生就會遭殃,她死了整個家族都會遭殃。
直到她從別處得知,書生早在三年前死了,她也跟著跳了河。
墨君邪記得,當初他面無表情的看完信,燒成了灰。
但信的最後那段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愛是給予對方選擇的自由。
墨君邪低頭,看著在他懷里睡得酣然還不停吹氣的顧長歌,緩緩的笑了。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他忽然慶幸,幸好他看上的小東西,喜歡他。
不然的話,他可能會是第二個墨珩壹。
第一眼他就認定了顧長歌,哪里還由得她跑掉。
起了夜風,墨君邪的酒意醒了很多,他把她放平到船艙里,脫掉外衫躺到她身旁。
把她抱在懷里,暖意漸漸氤氳開來,墨君邪湊到她脖子旁邊聞了聞,滿足的閉上眼睛。
這一晚,船兒晃晃悠悠的飄在江心,船頭的那盞昏黃燈光,溫暖又明亮,似乎能照亮整個夜的黑。
顧長歌第二天醒來,再次發現她是在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