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狼狽不堪(1 / 2)

一路拔劍 魯西平 3336 字 2020-07-27

「大聖劈掛」練得是兩種拳法,五路猴拳和劈掛拳,一個大開大合,腰馬發勁,對應上三路,一個靈活多變,虛實飄忽,可剛可柔主下三路。除此之外,拳法中還多有拿法、打法和跌法,不過一般人練這個門派的功夫,大聖是大聖,披掛是披掛,都是分開來練的。

但如果功夫練到了上乘境界,火候深厚,有的人卻能融匯兩家之長,將這兩種拳法相互滲透,集於一身。出手時既有劈掛以腰為軸的輪子勁,反扯勁,又兼顧了猴拳的靈動和身法,擒拿刁鑽,勢勁力雄。

劈掛拳的拳和猴拳的拳不同,講究以長為主,兼容短打,放長擊遠,運力時勁力集中於」吞吐開合,起伏擰轉」。然後全身三節,四梢,五臟全部配合震動,從松到緊,軀干開合如弓,胝胸背吞似弦,單論發力之快之猛,在各種長拳發力中,獨樹一幟。

但是劈掛拳發力,難度很大。一招打出,力似離弦之箭,要與上下肢及軀干的起伏擰轉形成一股合力,以最快帶度集中於一點對敵人進行打擊。全身都要螺旋擰裹,一勢連三手,以長制短,以快打遲。一般人哪怕是練一輩子也打不出這股勁兒來。

而猴拳這一類的功夫練到了深處,其實也有如同劈掛拳「放長擊遠」的打法。

比如模仿通臂猿的白猿通臂拳里就有諸如「四大名山」,「八手連拳」,「十二連炮」等變手。出手時全都講究力由背發,兩背靈通,將上身之力貫注於臂力之間,掄臂成圓,高態快下,閃展穿插。袁飛練拳兼修通臂,融會貫通,此時一手護胸,一手向內滾肩,就是大聖劈掛中「烏龍盤打」的勢子。

「這人的功夫遠攻近打,比起侯三單純的峨眉猴拳還要難纏幾分,難怪對我不服氣,第一天就要來找我比試。也是個自命不凡的主兒。只是以他這樣的拳法,已經比軍校內許多教官都有強了,不知道這次怎么又來了一次?是單純的深造?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拳法更是如此,功夫越高,到了後面的進步就越慢。這就等於往同樣的兩個杯子里加水一樣,水滿了的杯子,再怎么加容量也不會增大一分一毫,反倒是水少的那個,隨便倒點水就能生出很大的變化來。

這也是武術界里一個很普遍的現象,練功夫的人雖說講究火候,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拳法越老辣,但一般高手過招,都不太願意和比自己低的年輕人交手。一來是面子問題有欺負人的嫌疑,傳出去有損自家名聲,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記仇,一旦結下仇恨,對方說不定埋頭苦練五年六年就成了功夫,到時候你已年老體衰不能以筋骨為能,人家真要找上門來,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在過去的江湖上,許多成了名的大拳師,出手都很毒辣,要么不動手,要么就把人打死打殘,有的更過分點的干脆上門踢館,非要把對方的徒子徒孫斬草除根,打散了,打殘了不可。

武學之道,歸根到底是要開發出人身上所有的潛能,這條路幾乎永無止境,但人的能力卻不是無限制的。拳法武功也絕非是尋常人想象中的那樣越練越高。就好比現在的白澤,他的功夫已經煉氣化神,拳法出神入化,晉入宗師之境,這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已經就是一輩子無法企及的巔峰了。到了這種地步,仿佛裝滿了水的杯子,曰後想要再有一點點的進步,都十分困難,反而是功夫比他差的多得多的人進步的空間和速度會非常大。

比如像是海東青那種從來不缺乏明師指點,本身足夠刻苦,天資又很好的年輕人,只要不因為一次的失敗就徹底喪失了信心,回去再磨練三年五載,經歷更多的實戰,劍術肯定會突飛猛進。指不定哪一天就又會是一個劍術大師,這也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尤其是袁飛這種出身軍中的高手,一招一式已經不完全拘泥於傳統的武術套路,更多的是在實戰中出發總結出來最適合自己的「殺手」,加上又不缺少練氣養生的法門,年紀也不大,以後進步的空間自然就不會小。這樣的人潛力無窮,被部隊大力培養,先後兩次進入干城軍校,自然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請!」袁飛看到白澤也走到了天台上,手腳悄然一分,擺出架子的同時,嘴里只干脆的道出了一個「請」字,下一刻便動手了。

對於比自己還小了好幾歲的白澤,袁飛顯然並沒有任何一點的輕視。當兵的人,尤其是經歷過戰火殺伐的戰士,不管是面對何種對手,一出手從來都是全力以赴,根本沒有任何留手的概念。

心存慈悲,這在戰場上絕對是最大的取死之道。

相距還有十幾步遠,袁飛的腳下一錯,五趾抓地,人就已經風一樣的竄了過來,長臂入輪,向下一落一甩,好像西北趕車的丈八長鞭,兜頭蓋腦抽向白澤。

他身上穿的是野戰的迷彩軍裝,手上也帶著特制的手套,一輪盤打抽下,腰胯反扭,上行於肩臂之間,勁風嗚嗚作響,聽到耳朵里仿佛數九寒天北風嘶吼。

這顯然是把劈掛拳中的「轆轤勁」,練到了家。

(轆轤是過去農村從井里打水的一種工具,看著像一截圓木後面連著一根「搖把」,中間有長繩連接,一頭掛在水桶上放到井里持續搖動轆轤就能把水提上來。需要很大的力氣,一旦松手,轆轤就會飛快的旋轉,據說以前有人還被搖把打死過。)「猴形的身子,劈掛的手腳,上中下三路全能覆蓋,兼顧速度和力量,這一點上他比侯三強,就不知道身法行不行,我記得侯三練拳可是在峨眉山里和滿山遍野的猴子混了好幾年的。」

白澤出道的一場實戰,就是在峨眉山里和侯三的那一場,所以印象特別深刻。此時拿來和袁飛一比,立刻就看出對方功夫中的長處和短處。

眼見袁飛這一進身仆步掄臂抽打的盤打勢子,力大勁沉,手臂自肩背往下,經肘關節甩動放出,一擊之下,勁風撲面,迫人眉睫,幾乎叫人呼吸為之一窒。白澤就知道袁飛這個軍中高手的劈掛拳已經練透了三節四梢,根節發力催動腰身,繼而通達全身各處,達到了拳經中「一以貫之」的地步。已經稱得上大拳師了。

只是看他的樣子,血氣太旺,尚不能內斂,出手時腳下仍帶有劈掛拳「激絞連環步」的影子,似乎還沒有徹底連通五路猴拳的精髓。

猴形身法靈動飄逸,施展時神形合一,是將打法蘊藏在身法中,四處游走尋隙而擊的。而劈掛拳的步法則多為激絞連環步(亦稱拖拉步),走的是逢進必跟,逢跟發進,進跟連環的路子,快速而連貫。

這樣兩種迥異的身法步法,想要融為一體,已是極難,再要手眼身法自然而然,達到渾然天成的地步,就更加難上加難。

血氣太旺的人,心思就不能靜,心思不靜便無法把心意融入拳法,袁飛原本就是年輕氣盛的驕兵悍將,體能雖然強大,卻還駕馭不了自己全部的心意,所以拳法中雖然兼顧了劈掛和猴拳的優點,可火候不到卻也是他最致命的硬傷。

白澤眼光毒辣,既然已經看出了對手拳法中的弱點,當然也知道袁飛這一劈砸下來的盤打勢子,其實只是為了引出他後面左手的一記殺招。劈掛拳的「引手」是引蛇出洞而後擊,玩的就是以快打慢,攻其不備。

站在原地沒動,頸背後面的肌肉一松一緊,立刻帶動上半身微微向內側轉了一個小角兒。借著這一轉的勢子,方寸之間蓄力發力,白澤手臂倏地向外彈起,同時小臂內旋,一翻一擰,立刻便格在了袁飛的胳膊上。

砰!一聲肌肉碰撞的大響,筋骨相交,一下就把袁飛的小臂盪的向外晃出。

「好猛的勁道!我把白猿通臂拳的功夫合入劈掛當中,一雙臂膀就算師傅當年也比不了現在的我,怎么這個白澤除了戳腳,鷹爪之外,胳膊上也有鐵臂的功夫?勁道內轉,發於方寸之間,這家伙果然厲害。」

袁飛率先出手,進身盤打的勢子里暗藏殺機,卻不料只和白澤小臂一碰,就帶的他身形不穩,被對手隨意一招輕松化解,腳下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上一下,心中驚駭之余,也立刻察覺出來白澤這手是最正宗的鐵臂功,和自己的通臂劈掛有異曲同工之處。

大聖劈掛中的上乘打法,除了劈掛二字訣之外,還有滾摟纏髂。和鐵臂功的打法一樣剛猛爆烈,不過大聖劈掛的手臂,除了單純的剛猛之外,還帶有一股內斂的梢子勁,發力的技巧更加復雜。

否則大聖劈掛就單單憑著猴拳加劈掛的嫁接模式,也斷不會流傳到今天,闖下好大的名頭。

「聽說山西白家堡的戳腳別具一格,和別家的戳腳功夫都不太一樣,除了腳上的功夫之外,手上也硬扎的很,這么看來這個白澤練得應該就是這一家的功夫了。」袁飛這些年一直都在雲南邊境活動,而且軍中不比地方,消息閉塞,所以到現在還不知道白澤的出身來歷,但他畢竟師出名門,也聽過寇四海當年講過一些江湖上的舊事,是以一招出手只在心里一轉,就把白澤的功夫猜出了個大概。

山西白家自宋以來,就一直是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一支,祖上不但有人做過官,行過俠,甚至還有幾代人是出身綠林的大豪,雖然近幾十年來一直安於地方,沒什么動作,有些低調,但卻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忘卻了。

不過他雖然驚訝,手臂上也隱隱一疼,手上卻絲毫不慢,借著人往旁邊一晃的勢子,腳下立刻側步蹦出,身形如猿,快如疾風,同時把頭一甩,藏於肋下的左手頓時向前一伸,甩膀抖腕,如大槍戳人!啪的一聲,戳的空氣爆裂,正指向白澤的肋下空檔。赫然就是一手「側首戳肋」的戳手勁兒。

而袁飛左手側身戳肋的同時,他的右手臂膀一滾,好像一條精鋼大棍嗚的震盪了一下,緊緊跟著左手,自上而下擊打白澤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