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當初剛得知這就是她家,她拉著小兄長踏進時激動的心情;她兄妹倆人一個推一個拉著木杖子興奮的心情。
遙想通宵豎起一根根火把修繕時,她感恩的心情;遙想一家四口第一晚躺在炕上之時,她失眠的心情……
往事一幕幕,一一浮現在她的眼前,關平安深吸了口氣,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淚水,不,是下雨了。
她關平安才不會抹淚兒!
有第一個家,她很快就會有第二個安定下來的家。有她爹在,有她娘在,有她哥在,她的家永遠都在。
搓了搓小臉,關平安又扯了扯嘴角。她努力去想象自家脫離老院糾纏,將要面對的新生活,露出了笑容。
她是覺得自己笑得美美的,卻見不到此刻自己眼里的惆悵、失落,還有那么一絲絲的忐忑不安。
梅家小院也好,齊景年的院子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家,她迫切地希望她義爺爺能幫她盡快找到四合院。
可這種希望很渺小很渺小。她不是不知李老一出事,李家前腳走後腳就有好幾家搬入那個院子。
「長安米貴,居大不易。」而如今的京城更不易。有些東西,哪怕是她用金子使勁砸,也不是就能砸出花兒來的。
可她就想有個圍牆圈起來的院子,好將外界的紛紛擾擾關在門外,能有個能容人喘口氣的休息空間。
「關關?」
關平安扭頭朝齊景年笑了笑,「吃飯啦?」
齊景年搖了搖頭。
倆人站在後院,望著西邊漸漸落山的夕陽。
關平安吐出一口氣,「剛開始看到我爹人工犁地,我娘四月的天下田插秧,我就想總有一天,我要帶我家人進城。」
「後來,不知是從哪天開始,我突然又沒了這個想法。我想就是待在鄉下也不錯,不用跟人勾心斗角。」
「真要改善條件,也不是唯有進城這一條路。我就想靠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幫我爹撐起這個家。」
「農活,瞅著很累,可我真沒累過。我力氣大,學啥都比較容易上手。每天打點野味采點蘑菇,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可到底是哪天開始的,我記不清了,看著我老姑關歡喜調到供銷社,我這眼皮子就淺了,心跟著蠢蠢欲動。」
「你瞅瞅我虛偽不?總告誡自己當個知足常樂的農家女,這小日子該多好。可我關平安還是免不了俗。」
「不然,我一直學了這么多東西想干啥?可見我關平安還是不甘心。可要爭,我到底又想要爭啥?」
齊景年看著蹙眉的關平安,拍了拍她的小肩膀,「隨心走。你已經很棒,是干什么都干得非常出色。」
關平安側頭看了看他,啞然失笑。
隨心走?談何容易。她現在就已經體會到當初趙老太太那句「一旦你走出去,該如何如何?」究竟是何意。
從她得知她爹真正的身世那一天開始,她想要的簡單田園生活就早早離她而去,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不,她父女倆人本打算再待上個一年兩年的計劃,隨著梅爺爺的一聲令下,結束了。
再拒絕一次?
何必。
梅爺爺都道出老一輩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