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殿試(下)(1 / 2)

奮斗在紅樓 九悟 2531 字 2020-07-29

二十四日的凌晨,隨著謝大學士的強壓,東閣之中的閱卷工作就此結束。

緊接著,殿試的不規范之處又再次展露出來,十四位讀卷官分別優哉游哉的回府休息。這在鄉試、會試中簡直是不可想象的。東閣里爭執的一幕,自是隨後在朝野內外傳開。

殿試,向來是受到極其受關注,不僅僅是官員、士子,平民、商人等階層一樣關注。說一句「朝野矚目」毫不為過。這一點,可以大致的類比後世的高考狀元。

當然,關注度,要往再上提幾個級別。因為,高考狀元,一般是一省的第一名。而殿試這里可是全國第一。並且,殿試,大約等同於高考+公務員考試+高級公務員選拔。

在這樣的關注度下,殿試的一切消息,都傳播的很快。

朝堂、士林的輿論對賈環被讀卷官們暫列殿試第一,有兩種主流的看法。第一,賈環身上會試作弊的嫌疑還沒洗干凈,若定為狀元,有些不妥。

當然,這一類觀點之外,還是一種觀點:這恰恰證明,賈環身上所謂嫌疑,將會被洗脫。他可是天子親口允許參與殿試的。

第二,對國朝定鼎一百五十年以來,即將出現一名神童級別的狀元,熱議不止。

周隨明制。但周朝並無褒揚神童的風氣。恰恰相反,士林流行壓制神童。這是汲取前明的權相的教訓。明朝著名的權相,基本都是神童。比如:楊廷和、嚴嵩、張居正。

若賈環成為狀元,是否意味著國朝對神童的看法會有所改變呢?這是否又喻示:本朝的詩詞名家賈環,會在日後執掌帝國中樞,權傾天下呢?

這兩個看法,都是具有相當有話題性的,因而在京城中流傳的最廣。而在眾多趣聞、流言、笑談中,謝大學士與何大學士在東閣里爭執,相互亂串台詞,亦同樣很受關注,有多個版本的解讀。

京師中,不乏明眼人、聰明人,但最終究竟如何,還是要等殿試結果出來後揭曉。

二十四日,便在各種流言中度過。只要是考試,什么時候少得了流言?區別只在於流言的大小而已。

二十五日上午,三百名中式舉人齊聚在長安左門外等著殿試放榜。這個榜,就是俗稱的「皇榜」、「金榜」。

此時,天子已經御文華殿,聽取讀卷官們的匯報,親自確定三鼎甲的名次後,就會放榜。這一回可就沒有報錄的人。皇宮重地,誰進得去?

三百名中式舉人,天然的按照同鄉的關系分布,再分別扎堆。殿試並不往黜落士子,只是成績好壞而已。在場的士子們都是興致頗高,相互交際、寒暄。

賈環、公孫亮、羅向陽到長安左門後,很自然的與北直隸的同鄉士子們混在一起。

「賈兄,恭喜,恭喜!」同鄉的士子見面便先道喜。京城里正在傳的流言,誰沒聽過?朝廷首揆親自推薦,暫定第一,賈環被天子點為狀元的概率很大。

賈環心里苦笑,降調子道:「謝諸位吉言。在下不敢奢望。」昨天流言傳的滿天飛。賈環現在的心情,其實是無奈當中帶點小期待。理智告訴他,狀元肯定不可能,但情感上,他還是願意遐想一下。狀元榮耀啊!

賈環這樣說,同鄉的士子只當他謙虛,哈哈一笑,轉而聊起其他的話題。有人道:「聽說今科朝廷不打算館選庶吉士?那除了三鼎甲入翰林院外,我等豈不是沒有希望。」

這則消息也是近日京城的流言之一。眾人紛紛聊起來。

賈環插一句,道:「極有可能是真的。」他前晚在望月居聽許英朗說起過。基本已經定了。

不過,他心里這會兒倒並太擔心。其一,不管謝大學士怎么想的。這一關算過了。到天子面前,狀元怕是不可能了,但榜眼、探花應該可以吧?

其二,再退一步,最差的情況,他是第十名。國朝並無非翰林不得入閣的規矩。若今年不館選庶吉士,他這個名次,估計會從六部進入仕途。這和翰林、庶吉士、御史、六科給事中肯定不能比,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這時,南直隸知名的士子,同樣進入前十的周慎行帶著兩個好友過來打個招呼,寒暄幾句後,賀喜道:「賈朋友年不滿十三歲,若能取中今科狀元,當可青史留名。我輩羨慕啊。可喜可賀。恩榮宴後,賈朋友要專門請我們喝一杯才行。」

周慎行二十歲的年紀,一到京城,立即就名滿京華,名聲大噪。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士子,放低姿態前來道喜,確實讓人感覺很舒服。

賈環周圍的北直隸士子們都起哄,「賈兄足以入青史,不請客吃酒如何說的過去?」

不遠處的,江西士子范錫爵等人看著人群正中、如同眾星拱月般的賈環,笑著搖頭。這羨慕不來啊。賈朋友有很大概率殿試奪魁。

河北士子的圈中,與賈環有交情的朱鴻飛,羨慕的看著賈環那邊的熱鬧、風光,眼中羨慕。大丈夫,誰不想揚名立萬?

福建士子那邊,翁宗道和有人都看過來。昨天凌晨讀卷的情況早就傳遍。翁宗道與賈環的競爭關系很明顯。

有人曬笑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有些人就急不可耐的慶祝起來?」

翁宗道謙和的道:「誒,魏兄,不要這么說,都是同年。」心里輕輕的嘆口氣,看向皇城中。第一啊!賈兄固然出色,他的才華又何嘗差呢?

長安左門,眾士子相互交際時,文華殿里,雍治天子高居在寶座中,看著進殿來的十四名讀卷官。

眾人拜見天子後,領班軍機大臣謝旋上前,在御前的木案上拿起一份還糊名的卷子,開始讀卷。

到這會兒,糊名的卷子和沒糊名的卷子並有多大的區別,一眾讀卷官們都是心知肚明。

京城里都傳遍的事情,以國朝錦衣衛的活躍,讀卷官們擬定的前十名的名單,雍治皇帝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這份卷子便是賈妃的弟弟賈環的。

在雍治皇帝的印象中,賈環的標簽,首先是賈元春的弟弟,然後才是別的。

謝大學士抑揚頓挫的讀著兩三千字的試卷。雍治皇帝並沒有急著表態。身為天子,已經御極十三年的天子,他知道怎么樣才能貫徹自己的意志。

謝大學士讀完賈環的卷子,就退下。然後,建極殿大學士何朔上前,依舊是從御前的木案上,取排在第二的試卷,當眾讀卷。這是翁宗道的卷子。

接下來,再便是劉大學士讀第三名周慎行的卷子。至此,整個天子在殿試里遴選三甲的過場便是走完。

但是,何大學士在讀完翁宗道的卷子後,並沒有立即退下,而是向雍治皇帝奏道:「臣以為,此卷比方才那一份卷子更佳,所用之策更符合朝廷的實際情況。奏請陛下聖裁。」

雖然,謝大學士昨天凌晨在東閣里「耍流氓」,動用領班軍機大臣的權威,強壓著出了這樣一個前十的排名,但是,你得承認,他確實有資格「耍流氓」。這是規則所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