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四卷)】(258)(2 / 2)

「在下要說牟帥是丁某肚里的蛔蟲,可算言語不敬?」丁壽「嗤」地一笑,拍了拍交椅扶手。

對丁壽挑釁之言充耳不聞,牟斌繼續道:「老夫若有法子讓丁大人羽翼大張,行事事半功倍,對錦衣衛如臂使指,可否換得呼延燾平安?」

丁壽嘆了口氣,「唉,牟大人,丁某也知道您老心氣高,關在詔獄里有些委屈,這也是沒法子,誰教您得罪劉公公,又惡了兩宮呢,今後在下自會囑咐獄卒關照一二,您就別胡思亂想了。」

「丁大人可是覺得眼前人老奴狂態,痴語妄言?」

丁壽不語,顯是默認。

牟斌仰天大笑,震得牢頂四壁灰土簌簌而下,丁壽更加確認:老家伙要瘋。

笑聲倏止,牟斌屈指一彈,一枚土塊挾風激射,對面牢內的鄧通悶聲倒地。

牟斌出手時,丁壽一動未動,此時才開言道:「牟帥可是有話對丁某說?」

牟斌點頭,「鄧通是個本分人,有些事情的確不該知道。」

「在下洗耳恭聽。」

牟斌閉目沉思片刻,似乎回憶些什么,良久後才說道:「國朝初立,天下百廢待興,然官場舞弊,舊習難改,上下貪腐成風,功臣驕縱不法,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太祖高皇帝乃置錦衣衛,授巡查緝捕之權……」

「錦衣衛初立,便以鐵血手段震懾天下,洪武四案,人頭滾滾,胡藍之獄,株連數萬,公侯將相,人人自危,我錦衣衛之名可止小兒夜啼……」牟斌臉上神采煥發,已陶醉在錦衣衛往昔風光之中。

丁壽咳了一聲,他沒那閑工夫陪牟斌回憶崢嶸歲月。

牟斌驀然驚醒,苦笑一聲,「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洪武二十年,太祖爺焚毀刑具,裁減錦衣衛,罷緝捕刑訊之權,專司鑾儀之職。」

「百年舊事,與當下何干?」丁壽有些不耐。

「當年高皇帝一聲令下,無數錦衣兒郎摘下綉春刀,隱身市井,化身密探,數代蕃息下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已是無處不在,只等密令喚醒,這才是天子親軍的真正實力。」牟斌頗為自得。

「果真如此,牟帥如何會落到今日境地?」丁壽有些不信。

看著對面昏睡的鄧通,牟斌笑容中夾雜著一絲無奈,「丁大人李代桃僵之計甚為高明,牽扯鄧通確是拿住了老夫的七寸,老夫一是來不及發動,二么,這股力量老夫也不敢輕動。」

見丁壽面露不解,牟斌繼續道:「錦衣衛百余年凶名赫赫,錦衣緹帥早已是眾矢之的,jiān佞不法之徒畏罪欲殺之,天下臣民自危欲殺之,天子忌憚為息眾怒還要殺之,太祖時故指揮使毛驤、蔣瓛勾連胡藍大案,太宗時紀綱誅殺建文遺臣,手段酷烈,殺孽深重,終究難逃一死……」

牟斌搖頭苦笑,「錦衣衛是柄百煉寶刀,天子用之,便是鋒芒畢露,血光沖天;若嫌刀利,便要藏鋒斂銳,免遭忌恨。揣測聖意,雖非臣子之道,卻是自保之機。」

「錦衣衛畢竟是天子親軍,奉君自保情有可原,聽命文臣卻是吃里扒外。」丁壽冷冷道。

「丁大人不必譏嘲,老夫自有難言之隱。當年英廟寵信王振,以師禮待之,指揮使馬順俯首聽命,土木之禍,天子北狩,堂堂錦衣親軍指揮使竟被文臣活活打死在朝堂之上,景帝避之不得;景泰年間盧忠欲借」金刀案「以邀上寵,結果裝瘋避禍,下場難言;而今左班勢大,老夫已無當年血氣,只想保家人平安,和光同塵,也是無奈之舉。」

頓了一頓,牟斌凝視丁壽,「丁大人比老夫運氣好,今上不甘束縛,既有少年意氣,又有天子抱負,若再得襄助,必能如虎添翼,宏圖大展……」

************思緒雜沓,當日舊景仿佛就在眼前,丁壽無暇細想,鄭重地將那副《出獵圖》取下,在牆後壁上輕輕敲擊,尋到空聲後,在那處位置用力一按。

「啪嗒」一聲,牆上出現一個小洞口,幾本名冊整齊摞放在一起,丁壽chún角緩緩勾起,一雙桃花眼更是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