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362-363)(2 / 2)

」李東陽打斷了焦芳的自由發揮。

「厘正不公增加北鄉試解額。

」焦芳立即接口道:「陝西為劉公鄉梓一省之占國朝近半疆土只有解額區區六十名殊為不公世衡你以為如何?」

被焦芳點名的禮部尚書劉機連連點頭稱是沒辦法禮部尚書這個職業太沒安全感了大半年的時間已經換了三岔張升致仕後繼任李傑又因為忤了劉瑾罷職歸家張升重新上崗充了幾天門面再被一腳踢開換上了自己只想踏踏實實站好這班崗可不想胡亂扯些幺蛾子看焦芳這勢頭背後保不准有劉瑾授意那就順著他來吧。

劉機笑道:「焦閣老所言確是謀國之舉既如此便仿江西例將陝西解額增至九十五名如何?」

一下長了三十五個名額劉機覺得自己夠意思了不想焦芳當即『嗷』了一嗓子「太少!須增作一百名。

一百?劉機心中犯難轉頭看看四周與會諸公沒一個開口反對的吏部許進和兵部劉宇還拍手稱贊得嘞好人誰不會做一百就一百。

「上黨古之重鎮齊魯孔孟故里山西山東二省比照閩浙增至九十名。

」焦芳又道。

加唄無非取士時多錄幾口子人劉機也懶得反對。

「天府之國人傑靈四川解額添至八十名。

」焦芳眼神不經意掃過詹事府詹事楊廷和與翰林院學士劉春。

兩位巴蜀才子果然眼睛一亮更多的蜀中子弟步入仕途他們樂見其成。

「中原之為天下之樞河洛才子名揚天下增至九十五名。

」焦芳緊接著說道。

看焦老頭目光灼灼盯著自己劉機算是明白老小子今天這通折騰的真實目的了行反正自己是北京人南北直隸各一百三十五名的解額又沒人動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已經想開了的劉機又加了一句「湖廣占也不小閣老看要不要也增加幾個?」

「胡鬧!」好脾氣的李東陽都拍了桌子湖廣方是不小可諸苗雜居朝廷趕苗拓業還來不及呢你指望讓那些生苗出山來趕考么再說湖廣一省鄉試解額八十五名在兩京十三省中僅排在南北直隸與江浙閩三省之下還怎么加!

劉機討個沒趣不再多話焦老大人心願已足也不願生事一干重臣各回衙門辦公李東陽私下又把焦芳給拽住了。

「孟陽那件事你可去尋劉公公說了?」

「哦年老忘性大昨日把這事給疏忽過去了賓之還是你來打這個頭陣吧老夫願附驥尾。

言罷焦芳告辭離去丟下了孤零零的李東陽愣在當場。

焦芳轉身之際混濁老眼中閃動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宦海沉浮幾十年老夫豈會為你幾句話當這個出頭鳥誰捅的簍子誰去補吧。

***

劉府後堂。

「老朽見過公公。

」李東陽整襟施禮。

「李相與咱家是老相識了何必這般客氣。

」劉瑾笑臉相迎把臂入座。

甫一坐定李東陽便一臉愧色道:「說來慚愧老朽是來向劉公請罪。

「此話何來?」劉瑾言笑晏晏。

「老朽奉旨編纂《通鑒》礙於成書之期早定心中cào切未得一一核校有失察之過。

「李相哪里話閣部政務繁冗無暇他顧也在情理之中憑李相您和內官的交情咱家又豈是不近人情之人。

」劉瑾笑容不改。

「這……公公大人大量便請將修書謄寫等人一體寬宥如何?」

看著李東陽期盼的眼神劉瑾先是噗呲一樂隨即哈哈大笑笑得李東陽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李相當知這書修成後要進獻萬歲御覽。

「這是自然經筵之上已為陛下解讀首卷。

」李東陽點頭道。

「哦?那這書中勸導陛下摒棄內宦的內容終究要如何解讀呢?」劉瑾冷笑問道。

「公公這……這其中怕有誤會。

」李東陽冷汗涔涔而下。

「誤會?李相莫不以為咱家沒進過內書堂便是不讀書、不曉利害的bàng槌了?」

「老朽糊塗這實在是……唉!」李東陽也是無話可說雖名列總裁可也不能事無巨細逐一過問何況在他之前還有兩個致仕的前任呢。

「李相貴人事繁不及細顧也是有的咱家無意為難《通鑒》既成該有的賞賜也少不得可禮部、翰林院、左右春坊、國子監這些大頭巾們若不給他們些厲害怕還以為咱家是個傻子在暗中偷著樂呢吧。

劉瑾這看似寬慰的話更教李東陽心驚大明朝這點讀書種子全集在這幾個方要是劉瑾下了死手文官的候補隊伍怕一時都找不到人了現在老李真是後悔當初編書何必聲勢浩大牽扯了這么多的清要衙門。

「公公明鑒翰林院本為歷屆三甲進士中擇優者選進不通俗務;國子監諸生平日只知研經習典這二者難免有不曉輕重之舉請公公體察一二。

」李東陽懇請道。

「不通俗務?不曉輕重?」劉瑾『哈』一聲冷笑「國朝自天順以來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庶吉士號稱『儲相』可謂一等清要翰林官獨成一局不在吏部考核之列入院即有可被選為經筵官為帝王師來日平步青雲權掌樞要這樣的人卻不通俗務?李相不覺可笑?」

「這個么翰林官多為本院自考以詩文為要舊例確有不當之處。

」李東陽期期說道。

「著啊李相果然一語中的議論貴公法令貴一既覺舊例不當自當亡羊補牢便按李相的意思翰林諸官考察由本院掌印會同吏部同考今後但有缺官令吏部

揀選才識穎敏者為之。

「公公如此更改是否cào切了些?」李東陽兩道龐眉緊攢有苦難言。

「李相持重之言談何cào切那國子監學也詩文教也詩文做學問尚可入仕做官卻稍嫌資歷淺薄確如李相所說不曉輕重今後舉人、監生選官在原本論、判試外增試時務策及行移告示如此可好?」

「驟變選官舊制恐有物議還是從長計議……」

李東陽推脫的話還未說完便見劉瑾的手指開始敲打著桌子上的幾本《歷代通鑒纂要》頓時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起。

「時候不早了李相便將適才的打算擬本上疏早呈御覽才是。

」劉瑾悠悠然道。

李東陽前腳出了院子丁壽便從後堂轉了出來「公公高啊這一次順藤摸瓜摟草打兔子可教這幫翰林官兒們吃不了兜著走。

劉瑾捂嘴輕咳了幾聲面向堂外一臉凝重道:「翰林本文學之臣常以清要自居不屑言錢谷刑名用之平章才非所用比照唐時『不歷州縣不擬台省』的選官之法還是……誒!」

見老太監突然語氣落寞不知為何丁壽心中竟覺一絲不忍端了一杯茶奉到劉瑾面前沒話找話道:「李西涯若上疏變制《通鑒》一事真得就此揭過?」

「被人含沙射影罵上幾句換來變更詞臣考察之制這買賣不算虧」劉瑾接過茶抿了一口似乎想起什么道:「不要走漏消息先抻上他們幾天等這事定了再找幾個倒霉鬼處置了給這幫玩忽職守的家伙長些記性。

***

北鎮撫司正堂簽押房次間。

丁壽背靠官帽椅兩腳搭在桌案上嘚嘚瑟瑟不住晃動看得稟事的錢寧眼睛發暈。

「各衙門自劾及卑職等掌握的消息看事涉《通鑒》差訛的人有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劉璣翰林院學士劉春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費宏翰林院侍讀徐……」

丁壽不耐煩打斷錢寧「行了行了這些破事我沒心情聽回頭抽簽選幾個人給辦了就是我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錢寧左右看看湊上前低聲道:「大人特么邪了屬下百般查探楊慎那小子那天前半夜一直在府里未出半步直到jī鳴五更才直奔宜春院。

「奇了怪了他一直沒出門就不可能接應雪里梅可他早不來玩不來人一沒影兒就來討要墜兒未免太巧了些難道開了天眼不成?」二爺不覺牙又開始犯疼了。

一名錦衣校尉進來稟報「啟稟衛帥……」

看手下人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樣捂著腮幫子的丁壽心中不爽「有話說有pì放別吞吞吐吐的。

「外面有個叫花子說有要事要見大人。

」錦衣校尉心中忐忑要不是外面那花子急赤白臉的氣勢唬住了他打死他也不敢替一個叫花子向緹帥傳話。

丁壽自然知道外面是誰示意錢寧去把人領進來他則繼續保持著愜意的造型靠在椅子上飲茶。

「二爺小的……」

「滾遠點!」丁壽大聲喝住了一心要往自己身前湊的丁七「就站那里別動。

看著和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杵著的丁七丁二爺沒好氣道:「七兒府上沒虧著你吧你這一見面就這身打扮、這個味道是給爺上眼葯么?」

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丁七大呼冤枉「小的哪敢丐幫的規矩不是凈衣的人必須穿這身百家衣小的召集丐幫弟子打探消息不得不這身裝扮。

丁壽捏著鼻子「那你這身味兒呢?」

「那般花子為了取暖什么方都鑽小的難免沾上些他們身上的味道二爺您多擔待。

「你總特么有理有什么事快說然後給我洗澡去。

」丁壽像轟蒼蠅樣連連揮手。

「是二爺追尋那逃婢的事有眉目了。

」丁七頓時來了jīng神。

「七爺您沒弄錯吧?保不齊是哪個姑娘出局子?」

聽了丁七一同描述錢寧霎時覺得沒了面子一群吃糧拿餉的錦衣衛反而不抵一幫吃百家飯的叫花子。

「錢爺您這話是罵我給二爺辦事我豈能馬虎再說本司胡同院子里的姑娘常出局子不假可沒見過派一個馬車過來單獨接個丫鬟的!」

「有個二袋弟子還上前去討了賞雖沒看清那小娘皮的模樣但扔銅錢的那只手據那小子說那是欺霜曬雪粉嫩嫩的好像一截白蓮藕恨不得當時就咬上一口……」

丁壽干咳一聲打斷了丁七繪聲繪色描述。

「啪」自知失言的丁七抬手掌了一下嘴「小人嘴里沒把門的二爺別見怪那個胡亂看爺女人的兔崽子小的今晚就讓人把他扔糞坑里淹死……」

「行嘞你和你的人該有的賞爺不會少了那輛馬車去了哪里可曾知曉?」

「不知道。

」丁七回得干脆。

沒等丁壽翻臉丁七已經涎著臉湊了上來「不過那輛馬車的主人是教坊的常客在本司胡同討生活的花子們全都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