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06-407)(2 / 2)

二爺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心情可想而知憋著氣道:「二爺只是給你提個醒對你那幫兄弟們留個心眼信不信由你也最好別落在我的手里。

「喲——大人還是個憐香惜玉的可如今小女子已經落您手里了您想怎么處置我呀……」扭動誘人腰肢杜翩翩款步向前媚眼如絲一雙柔荑自然貼上丁壽xiōng膛。

「你那點狐狸手段爺知道的一清二楚再敢亂來小心我撅了你的狐狸爪子。

」丁壽寒聲道。

杜翩翩媚笑一窒隨即強顏道:「奴家不知大人您說些……哎呀!」

丁壽突然扣緊杜翩翩柔腕大力一折一枚鋼針從嫩筍般的玉指間迸出「你這點小伎倆雲娘交待得一干二凈勸你別再抖這機靈。

「你認識我娘?」杜翩翩揉著腫痛手腕驚疑不定。

「她如今是我的人。

」丁壽大剌剌道。

「原來她又尋了個大靠山難怪!」杜翩翩不屑冷笑。

「若非看她的面子就沖你盜竊公文密函我還會對你如此客氣。

」丁壽直覺這母女關系並不融洽。

「看來我那娘親床上功夫不錯竟然能讓堂堂錦衣衛忘卻公務。

」杜翩翩睇眄嗤笑「我的事不用她管你該如何便如何。

丁壽沉吟一番「說出你的幕後指使便可離去。

「這么簡單?」杜翩翩不可置信。

丁壽點頭。

「可惜人家出了封口的銀子說不得。

」杜翩翩一臉譏嘲。

「你莫非真想進詔獄?」屢次被耍丁二脾氣可不太好。

「進去有什么不好還可以與曲三哥會面小女子先謝過了。

」杜翩翩杏眼一轉顧盼流波。

靜默片刻丁壽哈哈一笑「怕是不能教姑娘如願本官這便傳信北司好好伺候曲三爺屆時姑娘進去後看見的是不是一只死豹子那就要看他曲不平的命硬不硬了。

「你敢!?」杜翩翩柳眉倒豎怒火洶洶。

「你可以試試。

」丁壽從容不迫「那曲不平可沒有老娘陪二爺睡覺爺不用顧忌誰的面子。

杜翩翩酥xiōng一陣劇烈起伏「你想怎樣?」

「你說呢?」丁壽反問。

「是寧夏管糧僉事賈時出的銀子。

」杜翩翩無奈認輸。

「賈時?他遠在寧夏怎么會知道平涼的事?」

「這不該你們錦衣衛去查么?」杜翩翩抱臂譏笑。

「說的也是。

」丁壽點頭心事已定目光有暇在杜翩翩誘人嬌軀上巡睃一圈邪笑道:「到底是母女你的身材模樣真有雲娘的風韻不過面相更水嫩。

「妾身也想和大人做一回露水夫妻……」杜翩翩櫻chún輕抹眉梢之間風情萬種。

「哦?咱們可算心有靈犀了。

」丁壽多日不知肉味眼睛停留在因抱臂環繞更加豐挺的酥xiōng上只覺小腹間一股火氣直往上冒。

「可惜小女子不和親娘搶男人。

」杜翩翩面色倏一冷「你出去還是我出去?」

一把摔上房門丁壽無聲噴了一句國罵沖不遠處的一根廊柱喊道:「出來吧都聽半天了現在藏起來有什么用。

慕容白探頭探腦轉出廊柱「哎你當真這樣放過她?」

「爺一言九鼎說過放她便是放了。

」丁壽懶得搭理這丫頭扭頭便走。

慕容白緊隨其後喊道:「哎那你答應我的事呢?何時應諾?」

丁壽驀回身「第一丁某不記得應承過你什么;第二你的消息太遲一文不值;第三若非爺出手你自己都要栽在這里即便我二人間有恩情也是你欠我的;第四丁某怎么說也是你長輩有名有姓別成天『哎哎』的喚來喚去;第五我現在火氣很大離我遠些!」

丁壽數落一通扭身就走扔下臉色忽青忽白的慕容丫頭滿心不甘咬牙切齒。

***

徐九齡在逃從蕭離出現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夜栽了!

蕭別情當年刀劈馬行空的情景歷歷在目午夜夢回不知驚醒多少次雖然他平日附和顏日春積攢實力尋快意堂報仇雪恨的說法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再次面對蕭別情的勇氣當顏日春召集人手結成陣勢時他只有一個念頭:逃!

這樣做或許對不住老顏可他也是為山寨考量弟兄們都是來去如風的馬賊何必要棄長就短拿性命賭一時意氣估計老顏怎么也可支撐上一陣他先去尋了存放馬匹再回過頭來接應勝可進敗可退有何不好!盡管徐九齡打心底不信顏日春會勝了。

眼見到了安頓馬匹的僻靜山坳山口處竟然沒人放哨徐九齡心中咒罵看來這山寨是該好好整頓一番了這些兔崽子一有機會便偷jiān耍滑要不是今夜帶隊留守的是自己親兒子非把這十幾個人都點了天燈不可。

數百匹馬聚在一個背風的小山坳內氣味可想而知徐九齡和這些牲畜一般焦躁不安自打他進來未曾見到一個人。

「祥兒你在哪里?」徐九齡扯著嗓子嚷道。

「徐寨主不必尋了令公子徐九祥在敝處作客。

」一個yīn惻惻的聲音突兀響起。

徐九齡霍扭身只見月色之下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男子從容站定面帶微笑。

「你是誰?」

「白蓮聖教大願分堂堂主邵進祿見過徐寨主。

」來人拱手施禮。

「萬馬堂與白蓮教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為何抓我兒子!?」徐九祥冷聲喝問。

「徐寨主此言大謬邵某說了令公子只是在敝處作客若是寨主不願隨時可將人帶回山寨……」邵進祿微微一頓隨即輕笑道:「只怕屆時徐寨主會後悔。

「什么意思?」

「徐寨主今夜的買賣損兵折將今後將如何自處?」

「西北道上從不缺亡命刀客只要我們弟兄大旗不倒何愁沒有人手效命。

」徐九齡冷冷道。

「說得不錯可徐寨主可知今夜劫的人是誰?」

徐九齡的確好奇今夜這塊難啃骨頭的身份來歷不過此時不想在外人前露怯當下不動聲色道:「管他是誰徐某干的便是打家劫舍的買賣便是天王老子犯在爺們手里也得自認倒霉。

邵進祿一挑拇指「好氣魄那邵某便靜候貴山寨打敗十余萬官軍圍剿的好消息了。

「等等你說個明白!」徐九齡被唬得不輕不就劫個道么犯得著動用十余萬大軍難道劫了皇帝老兒的小舅子。

「萬馬堂消息靈通該曉得近來陝西境內來了一位大人物。

」邵進祿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可是那個叫什么

丁壽的?是個錦衣衛的頭頭聽說是奉了皇帝老兒的旨意巡視……」徐九齡話說一半心底一沉「今夜的人就是他?!」

「誒劫了欽差可不就等同打了朱明皇帝的臉面陝西三邊與方官府豈會輕慢怕是馬上就要下天羅網緝拿凶犯了徐寨主你的人沒露了相吧?」邵進祿皮笑肉不笑說道。

徐九齡的冷汗『刷』淌了下來暗暗後悔當日沒攔住顏日春的沖動他早說有這么大一筆銀子在手的絕非一般人可老顏那家伙非說什么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pì話一方面拗不過他的性子二來也確實時間緊沒有打探的工夫沒想到給山寨招來這番大禍。

「錦衣衛打探消息的本事有一手徐寨主落腳處能瞞過方官府未必能瞞過他們還望早做准備邵某這便回去釋放令郎告辭。

「邵兄且慢」徐九齡滿嘴苦澀放低身段道:「不知邵兄可有避難之法教我?」

「有。

」邵進祿看著一臉希冀的徐九齡呵呵一笑「若說和偽明作對聖教可謂經驗老道自有藏身避禍之處只是么……」

「只是什么?邵兄盡管劃出道來。

」徐九齡急聲道。

「聖教中人皆為姐妹兄弟守望相助乃應有之義可貴山寨幾百人馬卻不在此列邵某屬實為難吶。

邵進祿話說半句徐九齡已明其意肅容道:「邵兄是想讓弟兄們入白蓮教謀反?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恕在下直言貴山寨干的就是刀頭舔血的買賣如今已是犯了死罪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搏若是聖教大業可成還能搏個潑天富貴有何不可!」

徐九齡看似意動沉吟一番道:「這山寨家當是我與顏兄弟一刀一搶攢出來的他若不肯我也沒法子。

徐九齡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顏日春整日想的都是重建萬馬堂基業絕不會甘心被白蓮教吞並。

「經此夜變故顏當家改變主意也未可知邵某靜聆佳音。

「好這些馬匹權作見面禮了告辭。

」徐九齡闖盪江湖多年深曉廣結善緣的道理今夜那幫弟兄怕是用不上這些馬了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他只解開幾匹馬的韁繩一人三馬揚長而去對兒子徐九祥的事不再問上半句。

「拿得起放得下好一個萬里游龍。

眼見徐九齡遠去邵進祿負手山坳之中似在等什么人。

「邵堂主不愧『翻雲手』之名今夜翻手之間收獲頗豐。

」一個高大身影由黑沉夜色中走出唯有牛山濯濯的一顆光頭泛著微微月光。

「大師辛苦想來那惡屠夫已然送去西天極樂世界了?」邵進祿轉身笑道。

「阿彌陀佛幸不辱命。

」慧慶口宣一聲佛號皺眉問道:「山西羅堂主傳來消息可是要殺那姓丁的為何改殺顏日春?」

「我大願堂如何做事lún不到他大智堂來管一個黃口孺子能有多大本事趙使者的殺子之仇也不必急於一時留著這柄劍懸在腦袋上才能bī出更多的好處來……」邵進祿哈哈大笑「屆時少不得還要麻煩大師。

「佛爺肉身既受白蓮供奉邵堂主也無須客氣只是那崆峒派謝自傷又是如何牽扯到今夜之事著實讓人費解。

邵進祿同樣眉頭緊蹙喃喃自語道:「乾坤手?崆峒派?又不是為銀子到底圖什么呢?」

***

一間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大花廳正中『飛龍在天』的金字匾額下安放著紫青緞面蝠紋靠背矮榻榻後豎立著四扇jīng雕鎏金的九龍圍屏下兩溜分排著八張四出頭官帽椅皆花梨木制。

一個高高瘦瘦形貌儒雅的青年書生坐在一張椅子上神色不安忽聽得身後一聲咳嗽書生匆忙站起束手而立。

一名威嚴老者在兩名侍婢攙扶下由次間碧紗櫥中走出老者衣衫不整睡眼惺忪顯然剛從熟睡中醒來。

「這么晚喚醒本王究竟何事?」老者神色不滿看著堂下垂手而立的青年書生。

書生恭謹道:「本不該擾主公清夢實在茲事體大不敢耽擱。

「有什么話直說。

」老者加重了語氣。

「謝師叔有飛鴿傳書。

」書生眼神飛快向兩邊侍婢瞟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老者揮手讓兩名侍女退下沉聲道:「東西拿到了?」

「沒有謝師叔失手還受了傷。

」書生垂首道。

「怎么回事?你孫景文平日總吹噓崆峒派如何了得卻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說什么輔佐本王龍登九五!」

「學生知罪只是事出意料有人橫chā一手才致功敗垂成。

」名喚孫景文的書生匆忙解釋。

「什么人壞本王好事?」

「丁壽。

」書生抬眼偷覷老者。

「丁壽?錦衣衛!他們知曉老夫所圖之事了?」老者張皇問道。

「不會他未曾為難謝師叔應該只是臨時起意」孫景文略一思忖又道:「可那封信若是落在他手里咱們借機要挾陝西文武官員的計劃怕是不成了未准還會把他招惹到這來。

老者霍起身來回踱了幾圈「咱們暗中籌備糧草的事絕不能被發出來孫景文!」

「學生在。

「把事情手尾料理清楚別給我惹麻煩。

「學生明白。

」孫景文抬頭諂笑「主公天命在身必有登九五之時些許小事無須掛礙。

「天命在身老天子萬歲!」廊下懸掛的一只鸚鵡撲騰騰振翅叫嚷。

「這小東西也知天命哈哈哈……」老者仰天大笑。

***

「劉公公誒您這番查盤算是把大明朝的這點面子給掃得干干凈凈咯……」丁壽在燈下再度翻看杜翩翩所盜的公文仰天喟嘆。

這公文是工科給事中吳儀查盤寧夏固原等處所得的證據按其中所述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二年陝西所請十七萬八千二百余兩的馬價鹽課銀中有挪移侵占等情弊事涉官員除了巡撫寧夏右僉都御史劉憲、按察使司管糧僉事賈時、平涼府知府陳逵、同知岳思忠、還有平涼衛、寧夏衛、寧夏前衛左右屯衛的指揮、同知、僉事、百戶等一大票文武官員外還有丁壽的兩個『熟人』——時任巡撫陝西右副都御史楊一清與苑馬寺卿車霆。

「楊一清……」丁壽無奈嘆了口氣弘治十五年楊一清因劉大夏之舉薦被任命為督理西北馬政的全權御史上任後力矯積弊禁止不法商人壟斷茶馬改由官方專管茶馬貿易確保軍需民用.被滿朝大臣稱為善政當時協助他督辦馬政的車霆也因此事錄功得以巡撫宣府誰想從上任伊始這底子便不干凈。

丁二對那個在詔獄里逮虱子玩的車震卿沒多大興趣反倒是對有一面之緣的楊一清印象不錯那老兒談吐風雅亦庄亦諧除了一把年紀沒有胡子瞧著有點別扭外還算一個蠻有趣的老家伙。

挪用借補馬價銀算是逾矩楊老頭已經致仕經手支用的車霆也進了詔獄這二人暫且不說寧夏從上到下由文至武幾乎涉及全鎮而且這銀賬數目差額許多現在任上的巡撫劉憲可脫不開干系何況他手下的賈時還收買江湖人物盜竊公文輕縱不得待到了固原要和新上任的三邊總制才寬好好議論一番他與陝西巡撫曹元都是劉瑾提拔而起算是自己人。

放下一樁心事丁壽來至窗前見店外周邊挎弓巡視的鐵血三十六騎面上浮起幾分嘲弄的笑容快意堂來得實在太巧提出這八萬兩銀子行跡雖說不上隱匿可也沒張揚到滿城

風雨看來無論是刀聖蕭老頭還是那位師侄司馬瀟都已經盯上了自己更別說放出風聲想要借刀殺人的那幫雜碎了嘶——二爺仇家好多丁壽莫名有些頭痛。

耳朵微微一動丁壽翻手將顏日春那柄鋸齒刀cào在手里「誰!」強敵雖去可自己帶來的錦衣衛或死或傷如今身處弱勢由不得不小心。

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裹著一身風毛領墨綠斗篷的慕容白提燈而入。

「你?你來干什么?」丁壽猶疑打量著這位女徒孫烏黑秀發用一張綉帕束起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更襯得膚如凝脂玉頰吹彈可破。

慕容白回身掩門將提著那盞油燈放在木桌上朱chún微抹語笑嫣然「太師叔早先弟子多有無禮今夜特來賠罪幫您……去火……」

注:(徐)九齡嘯聚建昌縣之醴源負固劫略出沒江湖間踰三十年……斬九齡及其黨羽長子徐九祥等前後擒斬首從四百八十一人俘一百四十一人(《武宗實錄》這爺倆名字起得和哥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