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27)(2 / 2)

這些人都披著家傳鎧甲身邊還有家丁護持幾個關系近的聚在一起大聲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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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臣你說延安府的亂賊真有傳聞的那么大聲勢?」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撣了撣身上的魚鱗葉明甲百無聊賴問向身邊同伴。

他問話的人與他年紀相當生得濃眉大眼器宇軒昂一身青紵絲曳撒甲坐在馬上腰板挺得筆直聞言點點頭「出兵如此之急怕是賊勢劇烈非同小可。

「娘的我說老頭子這么熱心讓我湊熱鬧還說什么幾個流民亂賊成不了氣候是白撿的功勞回來便可授個實職的鬼話怕是巴不得小爺死在外面他好把世襲的職位傳給家里那個丫頭生的小崽子。

」青年憤憤一甩馬鞭好像自己親爹就在眼前。

「世威休要胡言!」同伴四下看了眼低聲道:「你若再不知收斂這張嘴被有心人聽去只一個不孝的名頭你也一樣襲不得職。

「誰在乎那個!」青年咧嘴一笑「祖上世職本就是馬上得來的丟了憑本事再取就是老頭子歲數大了只知抱著小娘守著祖上那些余蔭過活便以為旁人也看重那個芝麻綠豆大的官職一家人算計來算計去也無趣得很。

「倒是你良臣早早襲了祖職不說在郡庠書讀得也好便是棄武從文也有一番天何苦要蹚這趟渾水?」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同伴青年握緊馬韁抿著嘴chún輕聲道:「熟讀諸子百家是為明了春秋大義並非圖三考出身安家以武功傳家自然要在馬上建功立業若是失了本心愧對先人。

「說得不錯馮禎將軍卒伍起家累功升至本衛指揮僉事如今以署都指揮僉事分守寧夏西路我等又如何不能……」

青年正興奮口若懸河忽聽身邊有人示警「噤聲有人來了。

數十匹駿馬向校場飛馳而來當先一騎身披黑色大氅身後簇擁十余錦衣騎士延綏副總兵姜漢與東路參將戴欽分列左右戰馬不敢稍稍搶前一步。

目視當先意氣鷹揚的年輕人青年砸著嘴巴不無艷羨輕聲對同伴道:「那人便是當朝緹帥、錦衣衛都指揮使丁南山嘖嘖好大的威風啊看著比你我還小上幾歲……」

同伴不答只是凝望著眾星捧月般的丁壽身影心中默念:仕宦當作執金吾果然不虛!

見官長親至千余騎士人人屏息靜氣喧鬧之聲頓止。

畢竟軍馬皆是戴欽所屬丁壽駐馬不前示意他上前施令。

戴欽帶馬從校場騎陣前掠過麾下軍士昂首挺xiōng恨不得將主往自己身上多看一眼在上官心中留個好念想。

都是自己統率多年部屬戴欽並未在騎軍陣前多做耽擱而是來到了所募義勇陣前。

「杭雄杭世威!」

這幾人穿的盔甲太過醒目青年又搖頭晃腦的生怕被人認不出戴欽自然有留意到。

青年聽得戴欽一口叫破自己名字頓覺臉面有光喜上眉梢道:「難為將主還記得小侄!」

「你這廝鳥滿月酒時還在本將胳膊上拉過青屎如何忘得掉!」戴欽一點面子未留直接翻起了舊賬。

看著周邊幾個好友的揶揄目光杭雄羞得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支支吾吾道:「將……將軍怕是記錯了許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鳥人干的腌臢事。

戴欽淡淡道:「兒時舊事丟些面子算什么若是戰場上不遵號令進退無據丟的可是自家性命。

杭雄面容一凜馬上叉手道:「謹遵將主教誨。

上前幫他整了整衣甲戴欽拍著杭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父親當年也是沙場中敢打敢殺的一條硬漢卻早早染上了官場暮氣斷送了大好前程你要為家中爭口氣呀!」

杭雄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道:「將主放心杭雄斷不會辱沒祖先門楣。

戴欽點頭目光轉向了杭雄身邊「安良臣?」

「正是標下安國。

」安國在馬上欠身施禮。

「你不是已經襲了家中指揮僉事的職位么?」

「軍中尚未出缺標下賦閑家中不過空領俸糧豈能錯過此報國之機。

「好。

」戴欽嘉許頷首隨即朗聲道:「諸位義士爾等皆是能騎劣馬開得硬弓的邊豪傑今日自願報效朝廷可見拳拳報國熱忱某有一言說在前頭既入軍伍便要聽從軍令但有違令不從者軍法從事。

「聽憑將軍吩咐。

」招募義勇轟然應聲。

戴欽撥馬回到軍陣前高聲道:「我等大明邊軍守土安民乃是天職今有白蓮教

匪禍亂百姓染指關中我等此去將這些亂民反賊一鼓盪平滅此朝食但有不遵號令貽誤軍機者定斬不饒。

一番話遠遠傳出震得眾軍士耳鼓激盪大家都曉得將主治軍嚴謹立即齊聲應答:「吾等謹遵將主號令!」

戴欽向身後人瞥了一眼冷然道:「此番出征由當朝緹帥丁大人領軍錦衣衛之名爾等當也知曉若有逡巡不前、搶功冒進之人本將破例法外施恩交由詔獄收容爾等可自己掂量輕重。

戴老頭給我找事呢是吧詔獄里關的都是欽命要犯幾個丘八想進去吃牢飯怕還不夠資格見隊伍中已有軍將相顧失色丁壽催馬上前略一提氣聲音便遠遠傳了出去。

「本官未曾領過兵卻與邊軍弟兄共歷過生死諸位有一點大可放心有丁某在軍中賞罰最是分明不過眾位盡可放手殺敵斷不會有人貪奪他人功勞官職犒賞兵部也只從優發放但有半句食言諸位盡可拆了丁某這身骨頭喂狗。

校場中哄然大笑軍士與義勇們頓有此言深得我心之嘆沙場喋血他們並不在乎最擔心的是什么還不是怕被人貪墨了功勞打生打死白辛苦了一場寧夏的消息也傳來這里不少相比丁壽不依官場規矩連下了幾人大獄的事情底層軍士只聽了個熱鬧並不關心許多反而是羨慕石溝墩軍和夜不收那些同袍經過一次血戰多數人都成了小康之家讓他們眼熱不已這次大家還是跟著錦衣衛的這個官兒出去打仗也不敢多奢望每人掙個幾畝良田總該盡夠吧?

盡管戴欽對丁壽言行看不太慣也不得不承認這家伙幾句話戳中了軍漢心中癢處他二人這一番恩威並用當收事半功倍之效當下狠狠一揮手「起行!南下平亂!」

軍鼓響動數千匹戰馬轟然起行迎著呼嘯寒風蜿蜒南下。

「姜兄這綏德軍務便由老哥費心了。

」戴欽向姜漢囑托道。

「老弟盡管放心殺賊哥哥我便坐鎮此間斷不容邊有失。

姜漢寬慰完戴欽又與丁壽寒暄幾句目送二人所帶騎軍遠去。

「爹你為何不讓我同去軍中效力?」姜奭從一旁冒了出來愁眉苦臉滿是委屈。

「你戴叔父熟閑戎務功能並著你跟著去也出不了什么彩頭刀叢箭雨的你若有個閃失爹該怎么向列祖列宗交待再說爹還有別的事安排你去做。

「什么事?」姜奭一著急不由牽動xiōng口眉頭一蹙。

「你捂著xiōng口做什么?可是哪里不舒服?」姜漢關切打量著寶貝兒子。

「沒沒什么……」姜奭掩飾笑道「想是今晨舉石鎖時抻了筋骨氣息有些不暢。

「打熬筋骨也不必如此拼命老子可就你一棵獨苗指望你養老送終呢。

」姜漢滿是憐惜埋怨了兒子幾句。

「爹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兒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胡說八道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姜漢笑罵了一句又擰著眉頭道:「若水那丫頭也是自己爹爹出征怎么也不來送一送真是不曉事嘿嘿還是養兒防老……」

聽到戴若水的名字姜奭不覺皺著眉頭呻吟了一聲xiōng口更覺疼痛那小丫頭昨夜吵著隨同出征人家長輩在丁壽肯定不會率先吐口戴欽則直接一瞪眼把女兒罵了回去這丫頭越來越不服管教了等此間事了還要好好盤問一番她和丁南山的關系女孩家家張口閉口什么『小yín賊』聽了戴欽都覺得心頭狂跳口chún上燎起了一層火泡。

因此昨夜戴姑娘心情很不好本該倒霉的丁南山一夜都在和姜漢、戴欽商議軍機一時下不了手被殃及池魚的姜公子又做了替身的人肉沙包。

「爹原想著你與若水青梅竹馬若是結成連理榆林與綏德兩將門便可攜手進退如今看來這丫頭……」回想戴若水與丁壽的親昵樣子姜漢搖搖頭這二人關系怕是沒那么簡單不說那丫頭娶進來會鬧得家宅不寧恐怕連丁南山也要得罪而這人又是當前萬萬得罪不起的可若是直白告知兒子斬斷情絲會不會傷他太過年輕人再莽撞生出事來……誒為人父母真是不易啊!!

「爹可是有煩心事?」姜奭見老爹一臉愁容關切問道。

「啊?無妨只是爹想不明白為何那丁南山手握御賜金牌卻要苦口婆心與你戴叔叔分說究竟還險些撕破了臉面其後為父說和下已然事有轉機他又迫不及待動用金牌此子究竟安得什么心思為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啊」姜奭撓撓頭「孩兒倒是略知一二……」

「你是說御賜金牌在若水手里?!」姜漢一雙眼睛瞪得好似銅鈴相仿。

姜奭點頭「嗯而且好像是丁大人送給若水姐的要回去還伏低做小費了好大口舌……」

要色不要命這小子都該滅九族的罪過了!我說戴老鬼不給他個好臉子他還上趕著送笑臉呢原來由頭在這兒呢瞧著意思這趟下來戴欽這官袍怕是要換上一換了……

「爹爹你怎么了?」見父親臉色變了又變姜奭不知何故急聲問道。

「沒事爹想著回去將你那幾個姨娘全都狠狠揍上一頓!!」姜漢鼓著腮幫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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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府治膚施縣。

延河水、西川、金明川三河於北方安塞縣合流匯聚成延水南下與城池邊轉而向東流入滔滔不息的奔涌黃河。

夜色當中延安知府趙楫立在城頭望著城下密密匝匝好似繁星的亂軍營寨燈火重重嘆了口氣。

「誒!」許是受了知府大人感染身後佇立的幾位大人也開始一個個長吁短嘆城頭上愁雲漫。

「老公祖依您來看這援兵還等得來么?」延安府推官趙繼宗滿臉皺紋都堆在一處可見心中糾結。

「等不來也要等難道我等屈膝向逆賊投誠么!」瞪著城外萬千反賊洛川知縣田清眼中都要噴出火來。

趙繼宗白了田清一眼忍了沒與他計較老頭子丟城破家已然夠可憐了若是話說得重了想不開從城樓上跳下去田家滿門罹難他於心何忍當然趙推官可不會承認是顧忌老兒身後站著的兩個錦衣衛。

「令尹多慮了刑廳並無此意只是憂心城池安危罷了。

」趙楫望著城外泛著銀光的曲折延水緩緩開口道:「看這賊勢怕是一直向北去了也不知安塞縣而今如何能否守得住。

「安塞有個守御千戶所自保當時無虞哼當初我二人要不是受了陳正蠱惑容他將城中守軍jīng銳帶走如今怎會困守孤城!」趙繼宗想起那日陳正吐沫橫飛的情景便是一肚子懊悔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竟附和他說的鬼話姓陳的死有余辜連累你趙大爺可就罪大惡極了。

千戶所?趙楫扯了扯嘴角他並不如趙繼宗般看好安塞千戶所其中有多少空額他不屑查知可當的軍馬數量卻絕對不足也不要問趙府台是如何知道軍務的會同陳逵、劉憲等人挪移馬價銀的名單上還有他的大名在呢。

沒有騎軍sāo擾遮蔽憑那不滿員的小小千戶所自守或許勉強只要膽敢出城怕是會被這些殺不完的賊骨頭瞬間淹沒……

趙楫滿嘴苦澀白蓮教匪再這般泛濫下去他這個延安知府就快成了膚施知縣了到頭也難逃朝廷治罪可那又如何自己兩榜出身向這些注定敗亡的亂賊屈膝投降?他自問還拉不下這個臉來如今也只好祈求上蒼讓那位錦衣緹帥快些帶兵來援若是再遲上幾日他趙楫說不得就要與城同殉了。

「府台大人您看!」一直關注城外賊勢的田清突然開言。

順著田清手指方向趙楫不相信揉了揉昏花老眼「這河水變了顏色?」

「聽這是什么聲音?」趙繼宗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對。

城頭眾人豎起了耳朵似乎夜色之中隱隱有哭嚎凄喊之聲傳來宛如厲鬼哀啼慘不忍聞。

「這是底冤魂索命?」趙繼宗臉色蒼白聲音顫抖。

緊接著眾人便感到面微微顫動似乎千軍萬馬在奔騰飛馳大家相顧駭然不知究竟發生何事。

片刻之後極目遠眺的平線上突然冒出一片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向城下亂軍營寨處狂奔鬼哭之聲更加明顯好似獄之門大開無數惡鬼蜂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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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動作快些誒你小心點!」

綏德武庫前姜奭指揮著一眾軍士正在裝載一輛輛單lún和雙lún大車。

「小姜我到處找你。

」一襲白衣的戴若水百無聊賴走到近前。

「若水姐什么事?」隨口應了一句姜奭還是忙著張羅裝車。

「我好悶怎么辦?」戴若水單手支頤俏坐在石階上。

姜奭打了一個激靈「你……該不會又尋我『切磋』吧?」

「看你的老鼠膽子」戴若水扁扁朱chún「我現在沒那心情只想找你聊聊。

「那就好」姜奭xiōng中大石落「待我忙完此間事再聊。

這小子敢說『不』了戴若水柳眉豎起「現在!」

「現在真不行我正忙著呢。

」姜奭一臉委屈為難。

倩影一閃戴若水立在姜奭面前「你又不出去打仗忙個什么?」

「誰說我不去了這不馬上……」姜奭自覺失言馬上閉緊了嘴巴。

可惜為時已晚戴若水狐疑看向他「馬上做什么?」

「沒……沒什么。

」姜奭扭過頭去。

玉笛一揮將姜奭的臉正了過來戴若水明眸凝視嬌叱道:「看我的眼睛!」

「這不看……看著呢么。

」姜奭眼神躲閃不敢正視。

「小姜從小到大你可什么事都沒騙過我說你是不是要南下尋我爹?」戴若水踮腳拍著姜奭腦袋和顏悅色笑道。

姜奭被bī無奈點了點頭。

「太好了正愁不知他們在何處呢帶我一起去。

「不成!」姜奭這次堅決搖頭「爹交待過萬萬不能讓你知道。

「我如今已經知道了再說是不讓知道又不是不能去快點我去備馬。

」戴若水快語如珠。

「連知道都不成更別說讓你去了!」姜奭哭喪著臉道「何況兵凶戰危你若有點閃失……」

「呸呸呸烏鴉嘴你都不怕我會有事!」戴若水不滿嗔怪。

姜奭連連搖頭「那也

不行讓你去了爹會罰我見到戴叔父他也不會高興爹說和你走得太近還會得罪丁大人……」

「我的事礙著那小yín賊什么了你少聽你爹胡……呃……那個說。

」總算記起姜漢還是長輩戴小妞嘴下留德。

「那也不成我不能惹爹不開心。

「你就不怕我不開心啦?」戴若水吊著一雙俏目緊盯著姜奭。

「怕!」姜奭慫得實誠「但還是不能帶你去。

「你皮癢了不是?」

「反正被你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回就是打死我也不能答應你。

」姜奭抄手盤膝往上一坐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模樣。

「你……」沒想到這從小欺負到大的鼻涕蟲認了死理這般難纏戴若水一時竟沒了辦法。

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轉戴若水登時又有了主意矮身親熱扶住姜奭肩膀柔聲道:「小姜今日你帶了我去今後咱倆還是親親熱熱的好姐弟要不然……」

姜奭陡覺脊梁骨升起一股寒意「不然怎么樣?」

戴若水咯咯一陣嬌笑貼著姜奭耳朵低聲道:「不然等爹回來我便央著他去你家提親這輩子姐姐我非-你-不-嫁!」

姜奭猛打了一個寒顫蹭的一下從上蹦起「來人給戴小姐備馬立即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