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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默默猴 13168 字 2020-07-29

第八章 墜霜之劍,斗室情真

此言一出,全場為之錯愕。

劫兆目瞪口呆,愣了好天,才訥訥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

文瓊妤忍俊不住,以手背掩口,剝蔥似的纖細玉指虛握著雪嫩嫩的掌心,蘭指如勾,白得猶如溫潤晶瑩的羊脂玉,額間的金鏈細細輕搖,雅靜中更添風致。她定了定神,柳眉微微一揚,仍是那般溫柔里藏著狡黠的神氣:「莫非公子不願意?」說著輕輕一嘆,難掩失望。

劫兆明知她是故意相激,然而一聽美人嘆息,登時心揪,幾乎要跳出來大拍胸脯了,轉念又覺謬甚,忍不住笑起來:「文姑娘,不是我不願意。中京的武林同道都知曉,我……這個……身子骨不是太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姑娘要讓我上場,還不如直接認輸算啦。有負錯愛,尚祈見諒。」

眾人沈靜片刻,爆起滿堂轟笑。

劫兆自嘲慣了,照日山庄的面子上卻掛不住,盤膝調息的劫軍、劫真尚且不知人事,劫震的面色倒頗yin沈,連劫英也罕見地斂起笑容,將目光投向別處。劫兆想起她在前院里的那句「你真沒用」,心忽然刺咧咧地痛起來,就好像比斗結束許久、回首濤平之際,才發現自己裂創已深,血不知不覺淌了一地。他一拍大腿,也跟著放聲仰頭,笑得滿座變色,漸漸止停,紛紛目以輕鄙;偌大的廳里,只余劫兆斷斷續續的豪笑,旁若無人。

文瓊妤含笑不語,等他笑得累了,才柔聲道:「人說:「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我見公子龍鳳之姿、終不下人,堪可托付,才想請公子幫這個忙;至於輸贏勝敗,倒沒怎么放在心上。世上有許多事,贏不一定是好,輸不一定便糟,適才道聖前輩也敗下一陣,誰敢說他敗得不瀟灑磊落、不令人心折?」

劫兆聞言一凜:「她竟拿我與道聖道天生相比!」沉吟低回:「這個忙……我能不能幫?」忽聽岳盈盈低聲道:「沒有能不能,只有該不該、要不要。」劫兆愕然抬頭,見她凝眸直視,毫無取笑之意,不覺苦笑:「連劫軍與我三哥都給打趴了,我去只有丟人現眼而已。」

「沒打過,誰能知道輸贏?」岳盈盈微微側首,認真的說:「況且我師傅常說:

「譜不如師,師不如戰。」實戰經驗最是寶貴,跟人好好打過十場架,勝過悶著頭苦練三年五載。男兒大丈夫,可不能未戰先怯啦。」

劫兆聽得胸口一熱:「笨丫頭與文姑娘……都拿我當個正常人看!」

他苦於六yin絕脈的異質,平日里自暴自棄慣了,諸事懶管,此際忽有種「不惜一身酬知己」的沖動,料想常在風總不能將自己殺死,把心一橫,起身束緊腰帶,大步入場。滿廳的私語騷動頓時一窒,投來無數詫異目光。

劫兆隱隱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抬頭見劫英也是滿面訝然,美麗的大眼睛里既是擔心、復覺離奇,又似有幾分贊許般的驚喜,芳心可可,充滿迷離復雜的情思,不覺精神略振,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沖著丹墀上的劫震一拱手:「父親大人,文姑娘的提議固然荒唐,所幸孩兒平日荒唐成性,也算旗鼓相當,請父親允許孩兒出戰。」

劫震面無表情,捋須凝神,心中卻有無數念頭飛轉。

他很了解宇文瀟瀟。玄皇是一名強者,在強者眼中,普世也只有強者值得尊敬;不足以贏得其敬意的,便只有挫斷足脛、俯首臣服一途——文瓊妤是個聰明的姑娘,長伴虎側,恐怕比劫震更要明白。宇文瀟瀟性情孤僻,卻不是坐懷不亂、吃齋念佛的和尚道士,以她的美貌,若無令玄皇衷心佩服的大才,豈肯錯失於床第?文瓊妤想在蕭然海保住清白與地位,「帶回yin牝珠與否」極可能是決定玄皇把這名美麗佳人奉請上座、抑或收入寢居的關鍵,絕沒有撒手認輸的本錢。

(既然如此,她為何點名兆兒代戰?)

讓劫兆當眾出丑,折辱照日山庄或他「神霄雷隱」劫震的威名,或許能讓宇文瀟瀟覺得痛快;然而有常在風的鋒頭在前,這點小動作便顯得微不足道起來,恐難討好玄皇,反有激怒他的危險……文瓊妤啊文瓊妤!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劫震舒了舒糾緊的眉心,以手支額,試圖掩去思緒紛亂,不教泄漏半點。

鄰座姚無義卻閑不住了,搓手揚眉,饒富興致:「老劫,讓你兒子試一試吧!宇文世家凈派些女子前來,我瞧也不濟事。」商九輕俏臉陡寒,正要發作,卻被文瓊妤以眼神示下。

劫震沒奈何,只得拱手道:「都依公公的意思罷。」

姚無義樂不可支,俯身沖著劫兆說:「劫家老四!你若能打倒這廝,咱家另外有賞。」劫兆心中厭惡,面上卻笑得乖巧:「得蒙公公青眼,劫兆敢不戮力!」暗罵:

「最好你也一起下來,老子奪了姓常的那根棍,戮力插你個屁眼發青!」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緩緩拔出佩劍,眼見常在風棍尖觸地,直如淵停岳峙,周身竟無機可乘,這才隱隱生出怯意;心念電轉間,忽生一計。

「常兄,請!」

「劫兄弟請。」

常在風踏前一步,橫棍搠出,劫兆的長劍應聲脫手,「鏗!」被擊落在地。

這下不止全場傻眼,連常在風自己都楞了一愣。劫兆面色尷尬,直抓腦袋,腆顏道:「常兄,這……算是我輸了罷?」常在風一下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搖搖頭:「也不能算。一招未了,原做不得數的。」說著掖棍拾劍,雙手捧還。

劫兆卻不接過,隨手指著對牆一柄以麝香木雕成的精致儀劍:「這劍入手太沉,我用著不怎么方便,常兄如不介意,兄弟想換柄法器來使,或可多斗片刻。」劫家長房歷代均受教於天城山黃庭本觀,飲水思源,大堂上多飾有法劍、金絲麈尾、混沌太極圖等道儀,劫兆所指正是其一。

常在風捧著他的佩劍,只覺鋒鍔精銳、入手甚輕,堪稱是劍器中的上品,無論如何都說不上一個「沉」字。劫兆被他一擊打落兵刃,內功決計不能說高明了,改實劍以木劍,無異是自取敗亡。常在風滿腹狐疑,忽然想起方才棍劍相觸的瞬間,劫兆那斷續衰微的勁力,不禁一凜:「劫兄弟!你……可是身上有疾?」

劫兆故意搖頭,笑容里滿是無奈。

常在風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無誤,將兵器都放落一旁,正色道:「劫兄弟如不嫌棄,可否讓我號一號脈?」劫兆只差沒笑破肚皮,兀自苦忍,裝出滿臉可憐相:「我是治不好啦!怎么,常兄很懂醫術么?」

常在風笑道:「家師博涉世間百藝,文韜武略不說,舉凡書畫琴棋、醫卜星象、術數機關等,無不精通。眾師兄弟中我資質最差,也只粗略學了些醫理,劫兄弟如不嫌棄,請讓我試診些個。」劫兆暗笑:「琴棋書畫,我還吹含舔抽咧!盛華顏這么厲害,叫他去天香樓當紅牌好啦。」假惺惺地伸出手,一副被逼失身、含悲忍辱的死德行。

常在風右手姆、食二指虛扣,末三指輕輕一彈,搭上劫兆的腕脈,細辨半晌,不禁蹙眉:「劫兄弟,請恕我直言,你這……莫非是六yin絕脈的體質?」劫兆點頭,忽爾一笑:「便是絕脈,我家也還有其它技藝見人,常兄未必便贏了。」

常在風微微一怔,也笑起來:「有志氣!那常某也不能藏私啦,必當全力施為才是。」摘下牆上那柄木劍交給劫兆,轉身對劫震長揖到地:「庄主,晚輩不才,想向您借一幅畫。」眾人順著手勢望去,見木劍旁有幅混沌太極圖,足有一人多高,軸幅寬闊,比兩臂平伸還長。

劫震捋須揮袖,微笑道:「賢侄毋須客氣。這畫,我便送了給你罷!」命從人取下相贈。常在風拱手稱謝,指間用勁,將掛圖兩端的木軸抽出來,「唰!」抓著圖用力一抖,猛將圖畫卷起,卷成了一桿杯口粗細、六尺長短的紙棍。

「劫兄弟,我們這場只比招式,不比內勁。你若能逼我用上勁力,自然也算是我輸。」常在風紙棍一橫、掖於肘後,仍舊是棍尖指地的架勢:「我今日勢在必得,劫兄弟得罪啦。請!」

這幅《混沌太極圖》乃是當年劫震自天城山藝成歸來,因感念黃庭老祖授業之恩而繪制的,迄今已近三十年,上好的密繭澄心紙漸轉黃脆,常在風又卷得疏松,一棍擊出如何使之不軟不碎,確實是極端耗費內力;倚之對敵,那是沒半點余力可以加諸在敵人身上了。

劫兆心里也不禁佩服起來:「這個常在風,當真是說得出做得到!」手捏劍訣、微微閉眼,彷佛又回到了夢里的小河洲上,心無旁騖,一劍輕飄飄地刺了出去。

常在風見他這一劍來勢輕巧,偏又有種晃盪沉搖的余韻,宛若風中飄羽,不覺脫口:「來得好!」半截紙棍戟出,後發制人的六本棍訣所至,棍尖貼著麝木劍的圓鋒棱脊交錯穿入,逕點劫兆的肩窩!

此著曾於一照面之間分挫劫軍、劫真兩兄弟,旁觀的岳盈盈輕呼一聲,白皙的小手已按上刀柄。誰知劫兆眼猶半閉,腳下一停,居然歪著身子斜向後倒,棍式老於身前,硬生生差了鎖骨下的「筋池穴」一寸有余。

常在風首度擊空,「咦」的一聲,倏然變招,紙棍改戳為掃;豈料劫兆身子還未仰盡,忽又彈了回來,低頭讓過紙棍的橫掃之勢,竟閃出了戰圈。這回眾人終於看出蹊蹺,還來不及驚呼,常在風以力盡歪斜的姿態,突然擰腰反撩,紙棍順著原來的軌跡「呼!」逆掃回來,速度竟快上一倍!

眼看避無可避,驀地劫兆向前一撲,木劍斜掠常在風頰畔;紙棍再次從劫兆背上揮掃而過,三度落空。

常在風驚異不定,不敢冒進,「唰!」一聲收勢躍開,才發現劫兆的身體似動未動、將行不行,雙腳竟都沒離開過三尺方圓之地,彷佛醉酒之人,又像鳥禽探步。便是這種忽前忽後、酒醉旁徨般的奇妙節奏,讓毫無花巧的六本棍法三度無功,反逼得常在風初次退守,重整攻勢。

大廳里一片靜默。誰都知道劫兆不是運氣好,但誰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武功。

劫兆一抹額汗,才發現雙腳有些發顫,卻難掩驚喜興奮。

(夢里的事……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這是什么步法?」常在風望著他,眼里有著方才所沒有的敬意,也使得脫口而出、不假修飾的話語,居然沒有一絲無禮挑釁的意味。劫兆又不禁多佩服幾分:常在風看出他並未使動一招完整的劍法,適才皆是以身法奏功。

「這路劍法名為「燭夜之劍」,「燭夜」就是**的意思。身形步法沒特別安什么名,硬要說的話,那就叫「**行步」好了。」

常在風點點頭,想了一想,忽道:「劫兄弟,留神了!」搠棍彈出,一反常態,居然先發制人!劫兆想也不想,揉身迎上前去,「燭夜之劍」施展開來,整個人隨著吞吐閃爍的棍尖跳腳低頭,活像一頭拍翅昂叫的瘟**,動作難看至極,偏能閃過常在風凌厲的攻勢。

得月禪師看得片刻,口宣佛號,低聲道:「可惜!可惜!」

「大師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寰宇鏢局總鏢頭方東起興致盎然,湊近低問。

得月禪師搖搖頭:「常少俠這路六本棍當真練到了家,若有實勁,只怕劫四公子已輸了。總鏢頭請看。」指著激戰中的兩人:「劫四公子閃避靈動,但袍角發絲俱為棍勢所引,這是「黏」字訣所致。常少俠若附勁力,四公子縱能閃過棍招,其間不過毫厘之差,必為棍勁所傷。倘若堂堂而戰,常少俠早已取勝。」

這話說得明白,眾人卻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若比勁力,常在風必勝無疑;眼下單比招數,豈非是劫兆更勝一籌?)

思量間,忽聽常在風悶哼一聲,二度倒縱開來,左手虛掩丹田;劫兆站立不動,劍尖斜指,滿頭大汗,從態勢來判斷,居然是劫兆刺了常在風一劍。眾人再也按耐不住,廳里頓時掀起一片騷動,連戍守在外的金吾衛士都圍到了門邊,彼此之間交頭接耳,面上都有不可思議之色。

姚無義越看越覺糊塗,居然「噗哧」一聲笑出來:「這……這到底是怎么啦?人說「招式機巧、宇內無雙」的解劍天都內功強,號稱「內力剛猛、天下第一」的照日山庄招數高,現在倒著玩兒了么?」

劫兆好不容易回過氣,撫胸喘息:「常……常兄得罪啦!兄弟……兄弟不是有意的。」他倒不是存心作偽,只是沒想到這劍居然能長驅直入,不偏不倚,正中常在風的丹田氣海。想是常在風為守誓言,不敢運起內功反震回去,饒是修為深湛,仍被戳得面色發白,疼痛可想一斑。

常在風沒敢接話,暗提一口真氣運行周身,緩緩調息,搖了搖頭。「不妨。劫兄弟這一劍如棉里藏針,猝發於守勢之間,自反而縮、無聲無息,當真……當真是絕。

這……也是「燭夜之劍」么?」

「這是「舒鳧之劍」。」劫兆正色道:「舒鳧,就是鴨子的意思。」

「果然如鴨子劃水一般,伏波之下,另有精著!」常在風點點頭,忽道:「若劫兄弟手持利劍,我非但一敗塗地,連性命也已不保,按說該認輸才是。但我自入武道以來,一直以為世間招數之精,不出敝派山門之外!今日方覺愚謬甚矣,懇請劫兄弟賜教,為我一開眼界。」

劫兆本想見好就收,轉念想起盈盈的言語:「……我師傅常說:「譜不如師,師不如戰。」實戰經驗最是寶貴,跟人好好打過十場架,勝過悶著頭苦練三年五載。」

眼角瞥見她正全神貫注地望向自己,美麗的眼眸里既是驚喜、又是關切,頓時胸口一熱:「說不定……我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他在夢中練劍,若無神秘老人指點,有許多關竅不易明白,又無臨敵經驗可供驗證推敲,的確練得吃力,把心一橫,抱拳朗聲:「常兄,我還有幾路劍法未曾使過,想請常兄指點。」

常在風喜形於色,抱拳道:「劫兄弟客氣了。請賜教!」

劫兆吸了口氣,手腕圈轉、腳步交錯,慢慢繞開圈子,半閉的眼睛似乎在回憶思索著什么,手中之劍突然便刺了出去;常在風忙打醒十二分精神,紙棍揮開,主動接敵。他從「燭夜」、「舒鳧」兩路劍法中,隱約察覺這套劍法長於變化,一旦攻擊受制,便只余招架之力,唯有搶得先機才足以一搏。

棍劍相交,劫兆卻被紙棍輕飄飄地揮了出去,足尖往旁邊的幾沿一點,倏地又揉身撲上!常在風沒料到他進退如此之快,竟到了足不沾地的境界,揮出的紙棍還來不及收回,中門大開,連忙松開棍尾、反手一擊,棍身陡然豎直,堪堪接住劍尖。

眾人還來不及喝采,劫兆卻彷佛觸電一般,凌空倒飛出去,腳尖輕輕往大梁上一踮,居高臨下,和身撲卷而來!

這一劍的反應時間更短,幾乎是一沾即退、稍退即來,常在風未及提棍,雙掌攔著棍身一轉,「呼!」一聲旋開木劍,忽覺抗力愈強,棍上似乎又比先前沉重幾分。

劫兆被棍勁轉飛出去,一踩椅背旋又撲至,襟袂飄飄,宛若飛鳥,背上彷佛吊了條看不見的絲線,眨眼間連攻了三十余劍,居然不曾落地,常在風始終沒機會重拾紙棍,棍子在他雙掌間回旋掄掃,越來越沉重難當。

看在旁人眼中,紙棍於常在風胸懷臂間不住轉動,宛若活物,他幾乎只憑著一雙肉掌應敵;劫兆在梁柱幾椅之間盤旋飛舞,袍袖獵獵,簡直就像一頭披金飾錦的巨型白鷺!

(他……怎能有這種輕功、這種內力?!)

舉座目瞪口呆,紛紛離席眺望,連丹墀之上的劫震都看得入神,忘情起身。

要在瞬息間連攻三十余劍、雙腳絕不踏地,別說是劫軍、劫真、道初陽夫婦,就是連苗撼天、方東起等好手也決計辦不到,除非是六絕等級的高人,才可能具備這樣的修為造詣。以荒yin無能聞名中京的劫四,怎能在轉眼間脫胎換骨?

劫兆呼嘯盤旋,又攻了十余劍,眾人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彷佛他滯空的時間越來越長,速度卻越來越慢;仔細一瞧,才發現常在風膝蓋微彎,坐馬越沉,彷佛雙掌承重千鈞,漸難生受。

只有常在風自己心里明白:劫兆哪有提氣凌空、盤旋不落的能力?把劫兆拋出去又接回來的每一絲力氣,都是由他所發!

等常在風領悟這個道理時,雙手已承受劫兆四十余次往返的力道,劫兆的劍勁雖弱,卻盤而不散,再加上百余斤的體重,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力量漩渦,牢牢將常在風的全身之力吸附在漩渦中央,紙棍被鼓盪而出的澎湃氣勁黏在雙臂間,不停的颼颼疾轉,卻緩不出手來持握。

(這般神奇的黏勁,竟完全不倚內力,純是由招式所發!)

常在風由衷贊嘆著,承受的力道卻已逼近臨界,全身骨骼喀喀作響,驀地暴喝一聲,雙掌推出,六尺長的紙棍終於抵受不住,驟然扭曲收縮,爆碎開來!劫兆氣息一窒,被轟得跌入漫天紙花之中,背脊重重撞上大梁;總算靈台還有半點清明,疼痛里左臂往後一撈,身子貼著紅柱順轉而下,腳尖連點,又和身躍入場中。

木劍斜指,錦袍玉帶的少年立在飄落的碎紙片里,蒼白的面孔怡然含笑,旁若無人,汗水淋漓的模樣絲毫不顯狼狽,只覺得英颯逼人。

常在風失了兵器,兩手空空,頭巾衣襟俱都震碎,披發袒胸,肩上、頭頂冒出絲絲白霧;紙花遇霧翩起,點片不沾,宛若滾水沸湯。他張嘴歙動幾下,吐出零碎幾個字:「劫……劫兄弟……」想趨前握一握劫兆的手,才邁出兩步,忽然一跤坐倒。

劫兆搶上欲扶,身子甫動膝彎一軟,踉蹌撲前,居然就這么摔在常在風身上。兩個人撞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掙扎坐起,四臂交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驀地相視大笑起來。

「這……這路是什么劍法?借力使力、跌羽不沉,好生厲害!是白鷺劍么?」

「對……對!叫「墜霜之劍」。」劫兆上氣不接下氣,抱著肚子癱倒在地。

「好!」常在風一抹眼角,不覺褪下滿身的迂謹之氣,用力拍著他的肩膀:

「好一個「墜霜之劍」!」

驚心動魄的對戰結束了。大廳里仍是一片寂然,只回盪著兩名少年的豪笑。

劫震命仆役收拾現場,將劫兆扶入座中,奉葯披衣,好生調息。姚無義雖不懂武功,卻也瞧得津津有味,對著劫震嘿嘿一笑:「老劫!你教的好兒子,怎都不讓人知曉?來來來,劫家老四!咱家重重有賞!」

劫震連稱不敢,微一思索,撫著酸枝精雕的棗紅扶手,慢條斯理地對常在風說:

「這一場若真要計較,賢侄第一招便已取勝,是賢侄量大,許小兒多斗些個,才有如今的局面。賢侄若不能將此珠帶回天都,不知該如何向盛夫子交代?可要老夫修書一封,與盛夫子說分明?」

階下劫兆兀自頭暈眼花,聞言不禁一凜:「爹的意思……這珠是不打算給九幽寒庭了?若教盛華顏或宇文瀟瀟知曉,兩家豈非要大殺一場?」隱隱覺得這個念頭太過荒謬,偏又懸心不下,只怕真連累了姓常的,還與文姑娘反面;氣血一虛,差點昏厥過去。

卻聽常在風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謝庄主美意。先前之勝與此番之敗,弟子都已盡了全力,無怨無悔。家師通情達理,便有見責,亦當於情理之內、為所應為,弟子受之有益,豈能回避?」說著說著,又回復成了那個守禮拘謹的天都使者,整一整破碎的衣襟,長揖到地,拾棍轉身入座。所經之處,那些中京武人紛紛起身,頷首抱拳為禮,常在風仍是謙虛避讓,一一相請同坐。

商九輕瞧得蹙眉,冰藍藍的俏臉上滿是不豫,卻也忍不住低聲道:「姑娘!此子若此,尚且居末,符廣風、杜翎風等名動天下,各領一方,又是什么樣的人物?」文瓊妤輕笑:「盛名之下,未必有實。武功、智計均後學可得,唯獨胸襟難以傳授。誠如道聖前輩所說:「千載余情」盛華顏的行事眼光,的確有鬼神莫測之機,與常人不同。」裊裊起身,款擺娉婷,凌波般的走到劫兆座旁,按著他的手柔聲撫慰:「劫公子,真是多謝你啦。」

劫兆只覺得撫觸溫涼,說不出的香柔軟膩,竟比杏仁豆腐還細,猶勝珍珠蜜粉之滑。明明是撩人已極,然而一聞到她懷里散發出來的幽幽芳草氣息,不知怎的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一時綺念全消,勉力抬起眼皮微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打贏的,姑娘就別謝啦。我廢了十幾年,都廢得名滿京城了,姑……姑娘到底是瞧上我哪一點,還……還要請教。」

文瓊妤抿嘴嫣然,小小的淚型額墜輕晃著,襯與她小巧細白的額頭,倍顯精神。

「我在黃庭觀里早說過啦!公子雲夢罩頂,祥瑞已極,這幾日內無論想什么、做什么,都是無往不利。我,不過是順勢向公子借點運氣罷了。」

劫兆身無內力,一場大戰下來,早已手足酸軟,不過腦袋可不糊塗。見她無意當眾說明,也不追問,只是懶憊一笑:「這個人情賣與姑娘,姑娘可不能平白坑我。旁的不要,只想認姑娘做干姊姊。」

眾人好不容易對他那來歷成謎的神妙劍法有點敬意,聽著紛紛搖頭,投來的目光里又回復原先那種鄙夷不屑,還有干脆別過頭去的。文瓊妤也不生氣,忽將他的手交到身畔岳盈盈手里,沖她眨眨眼睛,宛若一個淘氣可親的鄰家大姊姊:「岳姑娘,我便把他交給你啦。」

岳盈盈原本綳著俏臉,冷冷斜睨,這時也不禁羞紅粉頰,低聲嗔道:「交……交給我做甚?這條癩皮狗,我……我才不來理他呢!」

文瓊妤噗哧一笑,撫著她粉致致的纖巧柔荑,柔聲道:「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管得住他啦!這孩子從小沒娘,寂寞得很,卻都肯聽你的話。」她的聲音有種流水隨心般的輕柔,渾不著意的,說得再也自然不過。

岳盈盈對她的印象原本就好,忽覺似乎認識她很久了,彷佛兩人還是她看著長大的,胸口涌起一股既溫暖、又羞澀的感覺,話到嘴邊都沒了意思,微點了點頭,輕聲說:「我會照看他。」

文瓊妤頷首輕顰,轉身走到階前,一襲環領貂裘裹著修長窈窕的身子,披落的長發猶如飛瀑垂緞,滑順處幾可監人。

「姚公公、劫庄主,」她勻了勻嗓子,聲音不大,卻如碎玉擊珠一般,清冽得足以動人心魄:「四家三陣已畢,圓滿無缺,實為大幸!至於勝負歸屬,還請大人們示下。」

劫震沉默半晌,轉頭拱手:「請公公裁示。」

姚無義嘿嘿兩聲,眯著兩只白豬似的小眼,冷笑:「有什么好裁示的?你家四公子這么本事,在場幾百只眼睛都瞧見啦,難不成還能抵賴?今日比劍奪珠,由九幽寒庭勝出,為yin牝珠之主!」

◇◇◇

大戰之後,緊接著便是大宴。

綏平府的膳事房彷佛在擂台附近安插了細作,姚無義一宣布比劍的結果,偏廳里便已擺下筵席,金齏玉膾、翠釜犀箸,猩唇熊白、炙駝鮮鮓,餐具菜餚無不是京中一品。

劫家的這座偏廳名曰「環堵軒」,四面均是鏤空花牆,二十丈的方圓以內沒有其它建物,只環廳開了一條小渠引水,渠畔值滿香花。時近傍晚,輕風習習,拂過花叢水面,吹得滿廳又涼又香,倍覺舒爽。眾人分座坐定,便即落箸舉杯,大快朵頤。

劫兆一路被簇擁過來,沒機會與劫英、劫真說上話;眼神偶然交會,也是匆匆分錯開來。劫英仍是不看他一眼,神色有些僵冷,三哥的表情卻看不出喜怒,似有些山雨欲來的yin沈。

(我僥幸打贏常在風,三哥他……不歡喜了?)

想想也是道理:劫家二公子、三公子聯手,反被常在風打得大敗,最最沒用的劫老四卻從常在風手里奪下了yin牝珠,傳將出去,不知外頭要說得多么不堪。劫真縱使量大,與劫兆感情又深,但總不能要求他心無芥蒂——至少現在不能。看來等這事過了,少不得要向三哥賠賠罪了。

他與盈盈並肩飲食,總算抓到了一點什么依憑,心頭略寬,不覺一笑。

「賊兮兮的,笑什么呢!」

岳盈盈瞪他一眼,隨手挾了滿箸鮮紅色的兔肉,扔進他碗里。

那兔肉片得薄如綢紙,往沸滾的鮮湯里一涮,凝鮮定色、封鎖美味,紅艷艷的如晚霞一般,又叫「撥霞供」。涮這「撥霞供」的兔肉火鍋,首重一個「沾」字訣,肉片入湯只能兩翻,便即起鍋,涮得不夠兔肉紅里透紫,入口略腥;涮過頭了,薄肉片縮卷如陳年木耳,其色如醬,反而有些膻澀。

劫兆夾起嫩紅的熟兔片,呵呵笑得有些呆傻,正要送進口里,岳盈盈杏眼圓睜,「啪!」一把拍下他的筷子。

「你傻啦?這也能吃!」她氣呼呼地舀了黃酒、椒、桂皮、桔醬等調料,細細拌入醬碟,往劫兆面前一摔;見先前的兔肉已無熱氣,轉頭又涮了兩片,一股腦兒扔進他碗里。「這么大人了,連吃東西都不會!餓死你算啦!」

宴後用完香湯,劫震命人撤去食桌,姚無義輕撫肚皮,心滿意足的呼了口氣,斜眼乜笑:「老劫,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啦。喚那蘼蕪宮的女子武瑤姬出來,把yin牝珠交割妥適,咱家可得回宮去了。」

劫震點頭稱是,望了劫真一眼。劫真起身出廳,低聲吩咐幾句,兩名婢女低頭領命,沿著回廊匆匆往內院去了。

眾人閑聊一陣,忽見其中一名侍婢又匆匆奔回,腳步踉蹌、面色慘白,一見劫真再也支持不住,嚶的一聲跌入他懷里。劫真蹙眉道:「發生什么事?」那侍婢嘴唇顫抖,正要湊近耳畔,劫真卻微微讓過,朗聲道:「舉座都是親友,不必掩諱。」

「是……是。」那侍婢定了定神,顫聲道:「婢子方才到錦春院,去……去喚貴客前來。誰知連連叩門喚請,貴客都沒有回應。婢子大膽,取了鎖匙開門。卻見……

卻見……」

劫真變了臉色,急問:「卻見什么?武姑娘出事了么?」

年幼的侍婢縮著粉頸點點頭,渾身簌簌發抖,彎翹的睫毛不住顫動,淚水涌入眼眶。「出了什么事?」劫真用力搖著她,廳內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門邊,劫震護著姚無義排闥而出,面色無比凝重。

「她……她……」小婢子驚恐地睜大眼睛,茫然環視,忽地掩耳尖叫起來:

「她……她死了!她死掉了!」

◇◇◇

余暉遍灑錦春院。

琉璃屏風、垂帳錦榻……一切都蒙上一層淡淡的暈黃浮靄,美得一點也不真實。

武瑤姬——或者說是武瑤姬的屍體——就側首趴卧在錦帳之中,腰背的曲線滑潤如水,充滿青春少女所獨有的驕人彈性。她以手肘支撐著身體,兩只白生生的小手緊揪著揉皺的錦被,彷佛不堪身後之人的恣意蹂躪,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yin靡。

最可怕的是:那只原該貯有yin牝珠的細頸銀瓶被砸得粉碎,細薄的破片在地上散成一圈,瓶中之物早已不翼而飛!

香艷的還不只如此。

武瑤姬仍是昨日所見的那身全黑裝扮,下裳卻掀過了沉低的細圓小腰,裳里的黑紗褻褌被褪到左膝下,裸露出白皙的雪臀,以及一條渾圓結實的右腿。兩團緊致圓翹的臀瓣之間,夾著一只粉酥酥的杏色小鮑,蓬門微閉,張著蛤嘴似的兩片嫩肉;明明甜熟欲裂,偏偏賁起的yin阜上光潔無毛,宛若幼女一般,令人血脈賁張。

她翹起圓臀,大腿卻被大大的分開,不僅私處纖毫畢現,連小巧的菊門也一覽無遺,沒有半點深色的沈淀,也沒有肉腸頭似的突起,只是一圈淡杏色的細嫩縐褶,周圍三兩根黑亮微卷的細毛,掩綴在臀丘的yin影之間;與油潤潤的yin戶,以及蛤瓣頂端那一點晶瑩欲滴的肉芽相比,直是誘人以死的深幽。

沖入院里的男子們都看傻了眼,驚駭之中復覺無比香艷,也有暗里咽了口饞涎、滿面赤紅的。商九輕蹙著眉別過頭,低聲道:「姑娘勿看。此間……甚是不雅。」文瓊妤卻比她鎮定得多,打量著伏在榻上的艷屍,溫柔的眼中罕有地掠過一絲寒凜,神情頗有不豫。

岳盈盈卻無法忍受這樣的情形。

震驚過後,她見眾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無名火來,隨手扯落榻畔的紗簾欲掩,語帶悲憤:「死者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頭臉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身故的女子?」

劫兆回過神來,心想:「大嫂若知道這事,定然要傷心得緊了。」頓覺不忍,連忙上前幫忙。

「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揮,厲聲道:「府里有人暴斃,因由不明,豈能破壞現場?應速速報知京兆府衙,讓派仵工相驗。」他為人精明,江湖歷練又深,屢次協助京兆府偵破大案,贏得「千里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鐵捕」之譽,雖然無門無派,近年卻是聲名鵲起,隱然與寰宇鏢局等老字號分庭抗禮,引領風騷。

果然此話一出,方東起連說「不好」,皺眉道:「苗大俠此言差矣!綏平府是中京名爵,歷受皇恩,豈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調問審查?今日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場主持,又有金吾衛的曲都尉為證,苗大俠屢破奇案、譽滿京城,不如借重閣下的過人之長,也免得驚動京兆府尹。」

眾人面面相覷,姚無義卻聽出了其中的關鍵,疏眉一挑,若有所思。

姚無義是內侍省的秉筆太監,內侍省設於皇城北邊,故稱「北司」,一向與被稱為「南司」的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等文官系統不合,雙方明爭暗斗,互有短長。

南司三省之中,以中書省的權力最大,本朝雖未設宰相一職,然而一旦掛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頭銜、於三省中行走,實際上就等於擁有宰相、監國般的大權,得以總理百官,成為國之首輔。

要拔擢進入中書省之前,通常會先調任京兆府,以求資歷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銓敘里的不成文規矩。換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權力核心的嫡系種子,也就是「北司」未來的強大政敵。

當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里的少壯派,進士科出身,四十二歲就做到了天子腳下的皇城府宰,三年來政績尚稱平穩,沒出過什么差錯,中書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轍把他給弄進去,現在就只差一個表現的機會。

(如果親北司的綏平爵府出了人命……事發當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現場,一旦牽連起來——)

「罷了!事急從權。苗撼天!」姚無義冷冷揮手,面無表情:「聽聞你很有些本事,還是揭過皇榜、領過御賞的,便教你著手調查,毋令枉縱。有什么事情,由咱家來擔待!」

劫震張口欲言,姚無義卻一擺手,轉頭吩咐:「曲大人!你將府里所有人等全都集中到院外去,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走脫。另外加派人手,將本府內外團團圍住,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許擅自出入;違者,殺無赦!」曲鳳釗領命,派了兩名隨身的親信小校去辦。

劫家眾人俱都色變,姚無義卻冷笑不止,隨處揀了張椅子坐下,劈哩啪啦的搖著扇子,搧得滿襟都是火氣。

苗撼天領了旨,腰帶一束,大踏步來到榻前,見岳盈盈、劫兆手里還拎著紗簾,皺眉道:「兩位請讓一讓,莫要礙著苗某辦事。」伸手往武瑤姬身下掏去,一把攫住她的右乳,碩大飽滿的乳球原被壓得有些平擴,此時卻從指縫擠溢出來,黑紗衫子綳得滑亮滑亮的,隱約透出衫下的紫綢抹胸與半截雪肌,顯然乳上仍十分柔軟有彈性。

岳盈盈氣得脹紅粉臉,怒道:「苗……你!這……這是干什么?」

苗撼天相應不理,恣意揉捏一陣,才朗聲說:「死者氣絕多時,屍身猶溫,血氣未散,肌肉十分柔軟,這是因為在極短時間內死亡的緣故。致命傷必於要害,且一擊中的,未傷及無謂的血脈,是以失血不多,屍身仍有彈性。」抽出手掌,指尖掌緣都沾著黏稠的半涸血漬。

他扶著武瑤姬的肩膀,微微翻起一側,果然錦被上染有一小片血跡,左胸處一片濕黏,黑衫都凝在略微壓扁變形的胸脯上,卻看不清傷口所在。「死者受到致命創傷之後,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所以左胸瘀壅變形,也已經出現屍斑。」

方東起忽然舉手打斷:「苗兄此說未免矛盾。若左胸已然僵硬並出現屍斑,何以又說屍身柔軟,尚有彈性?」

苗撼天稍停片刻,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賣關子。

「若屍身死後被不斷搓揉,則搓揉處一時難以凝血,便能保持肌肉柔軟。」

劫兆一怔,登時醒悟。

「難道……凶手竟是在奸屍?」腹里酸涌,差點把方才吃下的酒宴全吐出來。

諸人面色發青,顯然也都想到了同一處。苗撼天有些得意,隨手撕開武瑤姬的衣衫,露出白生生的腰背。她的腰肢細圓,有著少女獨有的腴潤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顯曲線玲瓏。

「死者的腰部與大腿……」說著把手伸到她胯下,掐著白嫩的腿根往外掰,濕漉漉的蜜壺就貼著他粗糙黝黑的手掌,晃動間抹了滿手晶亮,拉出幾絡透明的液絲;光是看著,彷佛都能嗅到那股魚鮮似的淡淡腥甜。「……十分柔軟,與右乳一般,亦是死後頻被擺動,鮮血不凝,才有這樣的征兆。」

方東起皺眉道:「無論蘼蕪宮的使者是生前或死後才受到侵犯,應已失去處子之身,我見她玉戶黏閉,委實不像失貞的模樣。」苗撼天聞言微笑,虎目乜斜:「怎么方總鏢頭對處子頗有研究?」

方東起神色不變,怡然道:「方某就事論事而已。提刑斷案,豈能馬虎?」

苗撼天呵呵一笑,眼里卻殊無笑意,伸出左手粗短的食、中二指,粗暴地撥開武瑤姬的玉戶,兩片杏桃般淡淡粉紅的蛤肉被黝黑的指腹一襯,更顯嬌嫩。武瑤姬的yin戶緊閉,便是掰開yin唇,洞口處仍是一團晶瑩嫩脂,玉門不過一點指頭大小的幽黑,恰恰迎著細長如半截小指的yin蒂,芽尖兒黏潤脹紅,勃昂地突出肉褶,可見死時極為動情。

苗撼天撥開玉戶,右手中指在她股縫間滑動片刻,沾得滿手液滑,指尖忽地沒入肉縫里,周圍被撐緊的粉色肉膜猶有彈性,緊圈著他粗大嶙峋的骨節,「噗」的一聲擠出微帶透明的漿水。

他緩緩將中指插到了底,食指、無名指恰好夾著肥嫩的yin唇,手背忽然上下一陣大聳,中指竟在她的膣里不住摳挖攪動,發出打漿般的唧唧巨響,水聲潤澤,極是yin靡,不僅在場的女子全羞紅粉臉,連少壯些的男子們也頸面血赤,呼吸陡然濃重了起來。

苗撼天抽插片刻,將食指也一並塞入,窄小的yin戶里插入兩根手指,被撐得橫擴變形,居然仍是束得濃濃密密,半點漏縫也無。

「連死後都這般緊潤彈手,生前又該是何等美穴!此姝肉壁結實,當真……當真是青春尤物!」明知這樣的念頭對死者不敬,劫兆卻不禁吞了口饞涎,暗自扼腕,襠中火熱彎挺,隱隱發疼。

苗撼天插得盡興了,將手指拔出,洞口那圈嫩薄的肉膜牢牢吸附,被拉得微翻出來。她膣里的yin水都給插得發稠起沫,又無新液潤涌,啾啾有聲地抽了滿手白漿,指縫間還有些許乳飴般的黏稠小塊,拔離洞口時「剝」的一聲輕響,空氣里頓時充滿一股腥腥酸酸、如酪初腐般的異味。

「死者已非處女,方總鏢頭可看清了?」苗撼天直視著方東起,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沾滿漿穢的右手有意無意的往旁邊一揮,嚇得岳盈盈側身急閃,yin靡的微酸異臭撲鼻而來,岳盈盈又驚又怒,幾欲暈倒。

「很是,很是!」劫兆伸手回護著她,故作恍然:「若像苗大俠這般玩弄,屍身怎能不長保彈性,緊致新鮮?想來凶手也不過是這樣了。」苗撼天聞言色變,轉頭怒目而視,忽聽「噗哧」一聲,居然是姚無義笑了起來。

「苗撼天,你玩死女人倒挺有一手的,不過咱家可不是讓你來搞這調調。」權傾朝野的秉筆太監輕輕剔著尖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人,是什么時候死的?被什么給弄死的?弄死人的,卻又是哪個?——我只想知道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若答不出,這事也就別辦了。」

苗撼天拭凈雙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公公三問,草民已知道頭兩個答案。至於第三個,則須倚仗曲大人方能解答。」他與京兆府尹曹承先是知交,曹承先曾公開稱苗撼天為「我之明鏡」,兩人的關系不言而喻。不過苗撼天是老到的江湖人,慣看起落,官場更迭猶勝江湖,他可不介意在南、北司里都有能夠照拂自己的人面。

「說。」

「啟稟公公,死者肢體猶溫,縱使考慮到死後受人yin辱的可能性,遇害時間仍在兩個時辰以內,絕不可能超過午時,或許更接近未時。」

(那就是在比劍奪珠的時候了。)

——凶手竟趁著四大世家齊聚一堂之際,悄悄闖入綏平府奪珠殺人!

房里一片靜默,眾人面色凝重,隱約嗅到一絲yin冷詭秘的森森鬼氣。

「死者的致命傷在左胸。創口細窄,並且出血不多,顯然凶器是以極快的速度刺入,同時未傷及心室連接的諸條大脈,直接貫穿其心,無比精准。凶手用的是劍,而且劍法極端高明,乃是草民平生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