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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默默猴 7137 字 2020-07-29

第十一折 過眼親恩,霜雪蒙塵 上

檐外之人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倒是對你失望得很,劫震,馮某大好男兒,怎會與你齊名?」語聲沙啞,似乎蕭索之意還大過了輕蔑。

劫震面色鐵青,似想要勉力一笑,僵硬的面頰卻不住抽搐,陡然間又仿佛蒼老許多。

劫真一掃頹唐,躊躇滿志,踏前拱手道:「夜深露重,馮老師兼程趕來,一路辛苦。還請馮老師現身相見,讓在下一表謝忱。」

劫震、劫驚雷兄弟對望一眼,面上均有異色。

劫驚雷心中駭然,暗忖:「怎么……馮難敵竟是小畜生請來助拳的?以他年紀閱歷,這……這又是如何能夠?」

飛檐外的馮難敵始終無語,劫真空自抱拳,不免尷尬,正想提聲叫喚,鼻端卻嗅到一股甘冽幽甜的玫瑰花香,武瑤姬挨近身畔,白如凝乳剝菱般的小手在背後輕晃兩下,示意他不要開口。

她嫣然笑著,眼角的朱砂小痣靈動嫵媚,腴潤的小腰一扭,徑對劫驚雷嬌聲道:「此間的情況您也見到啦,劫震老兒可說是一敗塗地,再無轉圜。二爺是聰明人,昔日又對蘼蕪宮有恩,瑤姬不忍二爺的身家性命,俱都折在這荒山小廟之中。二爺若肯投降,對我主宣示效忠,我家主人與二爺同享富貴,絕不相棄。」

劫驚雷臉色丕變,正想喝罵,卻見文瓊妤虛弱一笑,低聲道:「師姊,『貫虹紫電』聲名顯赫,乃是天底下第一等的錚錚男兒。你故意說出這等擠兌言語,是想逼得二爺出言討死,好教門外的馮老師殺得心安理得么?」

武瑤姬伎倆被破,轉頭笑道:「師妹說得什么話來?我是敬佩二爺的豪情義氣,誠心誠意邀他共謀大事,偏你忒多心眼兒!」媚目中殺氣一現而隱,竟頗森寒。

文瓊妤恍若不聞,兀自閉目,軟綿綿地倚在商九輕的懷里,微微一笑:「師姊這手欲擒故縱、明邀暗陷的巧計,殺人於笑語之間,果然是『橫江九策』的真傳。小妹不才,只有佩服的份。」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武瑤姬掩口咯咯笑著,天真中別有一股嬌媚,眸光卻頗為狠烈,似要將文瓊妤撕成碎片。

劫驚雷江湖混老,立時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文姓的女子是想暗示我:馮難敵雖是來為那小畜生助拳,卻未必全聽他的號令。我若能激起馮大的俠義之心,那『天君刀』所向是誰,猶未可知。」

他平生最重義氣,雖與兄長不睦,卻沒料到其行、其心竟如此不堪,自己與他攜手多年,不定正是最大的幫凶;胸臆一塞,朝文瓊妤拱了拱手,低聲道:「文姑娘,劫某多謝你了。有一事須說與你知,當年香山上一場混戰,令堂卻是死在我的劍下。」

文瓊妤嬌軀一顫,眼角濕潤,仍未睜開美眸,點頭低道:「我知道。兵凶戰危,死生皆無仇怨,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二爺毋須掛懷。」

劫驚雷一怔,驀地仰頭大笑,笑聲震動屋瓦;猛一回頭,厲聲道:「老大!

人家是何等胸懷啊!你我當年手染鮮血,造下如許殺孽,有什么面目見人!」笑聲慘烈,說不盡的凄涼痛苦。

劫震似是抵受不住,身子一晃,索性閉目不理。

劫驚雷大笑一陣,慘然道:「我自問半生無事不可對人,今日方知自己無意間做錯許多事,愧對許多人;我於『仁義』二字,已然不知所謂,只能憑著一點良知來衡斷。」伸手一指劫震,啞聲道:「這人雖然不肖,卻始終是我的兄長!

我當年已對香山不仁,今日再不能對他不義!現場所有姓劫的,通通要和我返回中京,一個不能少,誰要敢攔阻,便吃我一記『大戰字劍』!」說著踏前一步,須發皆揚!

劫真與武瑤姬都被他的氣勢所懾,不禁小退半步,但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劫真見他神色凄慘、發散形枯,想起二叔從小對自己的種種照拂關愛,幾乎有這么一刻想要出聲喝止他,卻聽武瑤姬搶著說:「二爺勿來!識時務者,方是俊傑!」

劫驚雷聞言暴怒,瞠目大喝:「兀那賤人!你懂什么是俊傑!」

武瑤姬拉著劫真往旁邊一閃,將盤坐委頓的劫震讓了出來,提聲嬌喚:「我家主人有難,請馮老師搭救!」語聲未落,一道匹練刀氣已掃進廟門!

劫驚雷早有防備,暗提功力,回身也是一道大戰字劍勁揮出,只聽「篤!」

的一聲悶響,劫驚雷身子一拱,猛然倒撞出去,仰天拖開一條長長血箭,整個人飛撞在劫震身上,兩人一齊滾倒在地。

他掙扎爬起,只覺胸腹間熱辣辣的如火燒一般,全身提不起半點力氣。見劫震倒地呻吟,竟被撞斷兩枚門牙,伸手一按脈門,赫然發現兄長體內空空如也。

「你……你……」他大驚之下,居然結巴起來:「不是假裝的?」

「還……還有半刻,內…內息才能回復!」劫震慘然一笑,咧開滿嘴鮮血,枯瘦的手一推他胸口:「快、快走!今日……今日已一敗塗地!你等留命在外,便能保我平安!」

眼神一瞟,此話也是對伏在不遠處的侯盛交代。

侯盛翻身躍起,殘余的左手掠起銅匣,身形一晃,倏地破窗而出!斷臂處的鮮血沿著地面、窗欄一路流出,一條筆直的殷紅虛線猶在,人卻消失了蹤影。

劫震連推弟弟的臂膀,嘶叫:「快走!咳咳,快……快走!」

劫驚雷微一猶豫,從另一側的破窗翻躍出去,片刻便傳來馬匹嘶立蹬蹄的聲音,想是他掠出營地,奪馬而去。

這一下肘腋生變,武瑤姬想也不想,脫口嬌喚:「馮老師,請留下劫驚雷之頭!」

劫真急忙搶道:「且慢,不是他!」微一轉念,轉頭厲喝:「馮老師!第三刀,請為我殺劫震老兒!」

武瑤姬杏眼圓睜,急喚道:「不行,先殺劫驚雷!」

劫兆還來不及驚叫,又一道凌空刀氣掃進廟里,眼看劫震面色白慘,已然閉目等死,驀地一條紅影掙扎躍起,手中執著那半片剖開的青銅鼎身,「噗嗤」一響,刀氣削斷銅片後破體而出,那人弓身如蝦,被余勁帶翻了三四個筋斗,頹然倒卧在劫震身前。

「劫軍!」「軍兒!」劫震、劫兆父子一齊叫喊。

劫軍胸口的皮甲、護心鏡一分為二,鋒銳無匹的刀氣透背穿出,鮮血骨碌碌的冒出來,直如涌泉一般,頃刻間便在身下匯成一個不斷擴大的血池塘。他目光渙散,定定望著虛空,右手欲抬而不能抬,斷斷續續道:「父……父親!孩……

兒……護……護衛……不……周,請……請……父……父親……」末尾「恕罪」

二字終究未能說完,手掌一攤,登時氣絕。

劫震血染重袍,面如死灰,整個人像泥塑木雕般動也不動。

劫真不確定他是否隱有後著,目光不敢稍離,揚聲道:「馮老師,請為我取劫震的性命!」

片刻後無有動靜,急得大叫:「馮老師與那人立下誓言,難道……」

檐外的馮難敵冷冷截斷:「我與那人有約定,每日內只為你出三刀。今日三刀已畢,你的死活與我無關。」最後一字落下,語聲已在半里之外。

劫真難掩失望,一瞥司空度正在摸索死去弟兄的身體,滿腔不忿驟然爆發,取出一把寸余長短的纖細金針,冷冷說道:「司空先生今日無尺寸之功,我且與先生一個機會。」

司空度毫無愧色,忝顏笑道:「在下為主公折去四名兄弟,主公切莫忘。」

劫真冷笑:「你那些『兄弟』死之不盡,算哪門子的功勞?先生將這十二枚金針刺入劫震老兒體內十二處大穴,今日便算先生立下頭功,回去重重有賞。」

司空度自不肯犯險,接過金針,仍涎著臉耍賴:「主公,將兵得賞,自然是效命爭先,不懼死耳。在下也不要別的,主公若將軍師大人賜我一夜,讓在下好好干上一干,十個劫震我也不怕。」

劫真心里著急,方才劫震雖親口承認還有半刻才恢復功力,但他城府極深,難保不會故意多說或少說了數字,若不早以「太乙鎖功針」封住大日神功運行的十二處要穴,一旦劫震恢復功力,便是「萬勝天君」馮難敵折返也未必能勝。他當然不會將寶貴的智囊武瑤姬交給這畜生蹂躪——這朵嬌媚的香花,連劫真自己都采不到——眼看時間飛快流逝,半刻將屆。

正自為難,卻聽武瑤姬咯咯一笑,隨手接過了金針,笑吟吟的說:「好啊,司徒先生若將十二枚金針都插進劫震體內,瑤姬今晚便是先生的人啦!任憑先生處置,我也沒別的話。」柔荑掩口,風情動人。

司空度饞她已久,見此姝雖身如女童,但雪膚粉膩、蜂腰盛乳,分明就是妙齡女郎的冶麗,這種既稚嫩又成熟的女體他從沒嘗試過,一時色膽橫生,不禁垂涎:「軍師一言……」

武瑤姬媚笑:「快馬一鞭!」

司空度接過整束金針,本想乘機摸摸小手,卻被武瑤姬巧妙閃過,益發撩起男人的欲火。他強抑心猿意馬,涎臉賊笑:「那美人兒軍師今晚可得好生……」

語聲未落、身臂不動,三點金光倏地脫手飛出,嗤嗤幾聲輕響,正中劫震兩脅「脈宗穴」及喉間「氣管穴」!但見寸許長的毫毛金針直沒入體,仿佛被血肉化開一般,劫震雙目睜圓,渾身一僵,登時動彈不得。

司空度仍不轉頭,連肘臂也未彎曲,全靠指腕之力,飛震如蜻蜓拍翅也似,一束金針颼颼射出,竟無一枚落空。

武瑤姬看得杏眼驟亮,禁不住拍手嬌聲喝采:「好俊的手法!」

司空度目光yin邪,沖她周身巡梭,兀自出言調笑道:「在下還有別處功夫更俊,軍師今晚便知分曉。」

劫真心中凜起:「好一個『過隙白駒』!敢情他適才並未拿出十成的功力對付劫驚雷?此人之虛實,竟連我也走了眼。」

須知「太乙鎖功針」不同一般的牛毛針,通體刻滿肉眼難辨的螺旋細紋,以旋勁轉刺入體,無論受者功力再強,都無法自行運功逼出。反過來說,若不是用螺旋勁的手法鑽入,以金針之纖細柔軟,是萬萬難以打進肉里;至於司空度振腕發針、隔空認穴的精妙,就更不消說了。

眼看金針將射完,司空度眼里簡直要活生生噴出欲火來,忍不住以舌舐唇,yin笑道:「軍師快快過來!在下要射完啦!」忽然眉頭一皺,低首望去,掌中已然空空如也。

武瑤姬笑道:「先生莫急。便是蹴鞠賽馬,也得讓評判審一審不是?若然勝了此局,再拔彩頭不遲。」雙手背在身後,腴潤的嬌軀一扭一擺的,踮著步子走到劫震身邊。

劫真忙喚:「軍師回來!那廝詭計多端,軍師切莫涉險。」

司空度本想要跟上前去,一聽這話頓時猶豫起來;只這么一停,武瑤姬已輕快地轉到劫震身後,手中比劃,口里算著:「八、九、十……十一。司空先生,你可真不老實,明明說好十二枚針,怎地硬生生克扣了一枚?」

司空度剛才一邊出手一邊心算,也只算了十一枚針,心知有異,笑道:「在下確實只有十一枚金針,沒准是軍師短給了一枚。」眼里殊無半分笑意。

武瑤姬故作掩口驚訝狀:「是么?哎呀,果真是我少給一枚。」雪膩的玉手一揚,最後一枚金針鑽入劫震背心「大椎穴」,歉然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先生手法雖妙,到底只打進了十一枚針,可不能算贏。」

「軍師好心機!」司空度大笑撫掌,細目里掠過森森寒光。

「先生客氣啦。」武瑤姬咯咯嬌笑,宛若搖散一樹潤艷艷的牡丹海棠。

劫真暗自松了口氣,拂袖道:「好啦!耽擱如許辰光,若走脫了劫驚雷,二位可有擔待?」

司空度沖武瑤姬拱了拱手,笑得不懷好意:「軍師算無遺策,料想必不致此。」

武瑤姬正色道:「劫驚雷至關緊要,主公即刻追趕,此間由我善後即可。」

一挑柳眉,嫵媚的杏眼兒瞟了瞟破窗。

劫真不動聲色,偕司空度掠出廟門,片刻後揚起一串馬蹄聲,風火流星般馳往遠方。

篝火燒得劈啪作響,除了死屍,偌大的廟里只剩下五個人。劫震金針入體,宛若中風一般,癱倒在一角,渾身微微抽搐著,似是絕了生念,索性閉目等死;文瓊妤身子猶虛,仍偎在商九輕的懷里,火光回映著她玉一般的嬌靨,竟白得微帶透明。

劫兆怔怔凝視著倒在血泊中的劫軍,心中五味雜陳。沒想……沒想到頭來,竟是他為父親付出了性命……世間的對與錯、好與壞,當真是如此混沌難辨么?

驟爾回神,見武瑤姬拾起一柄長劍,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暗想:「此間能濟事的,約莫只剩我一個啦。我得想個法子護衛爹與文姑娘、商姑娘周全。」大著膽子輕喚:「瓶兒!」

武瑤姬正走過他身畔,聞言一震,卻未回頭。

劫兆竊喜:「當日在澡房,這頭小媚兔給我擺布得欲仙欲死,包管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心想女子對於奪走自己初夜的男人最是難忘,不覺又多幾分把握,強笑道:「好瓶兒……」

誰知武瑤姬霍然轉身,一劍狠抽在他面上!

這一下雖以劍脊為之,仍鞭得劫兆失聲慘叫,左眉斜向右頰如遭烙鐵炙過,鼻梁骨熱辣辣的一陣激痛,仿佛劈下了整只鼻子似的,鮮血披面淌下。劫兆痛得幾乎暈過去,眼角不由自主涌出大片淚水;縱使視線模糊,卻清清楚楚見她轉過一張咬牙切齒的俏臉,適才的媚人風情半點不見,仿佛女鬼附身,狠笑中恨意宛然。

「你再出半點聲音,我便割了你的舌頭,一點一點剔去你全身的血肉!」武瑤姬一字一句迸出唇邊齒縫:「你……無恥yin賊!」

劫兆痛得說不出話來,視界里有一大半被淌出的血幕所遮,眼睜睜看著她走到文瓊妤身前。

武瑤姬似是定了定神,隨手把玩著劍穗流蘇,輕道:「師妹,我也不來為難你。你將劫震老兒那枚舊珠交出來,師姊便饒你一條命,你可別自討苦吃。」一笑之間,又回復成那個算無遺策、從容嫵媚的女軍師。

文瓊妤淡然笑道:「如今劫真奪了照日山庄的大權,劫震當年做過的丑事,反倒不好讓玄皇知曉啦!免得此際招惹強敵,你主基業未穩,幼虎難搏雄鷹。師姊是怕小妹帶走了證物,對照日山庄不利。」

武瑤姬輕輕纏繞著劍穗,鮮黃綢穗間指尖翻飛,宛若幾根盈潤的小小玉筍。

她咯咯笑道:「妹妹是個明白人。與你說話,真是半分力氣也不費,教人好生歡喜。」

文瓊妤微笑道:「也好,反正是枚靈氣盡失的廢物,帶著也沒用處。商家姊姊,請將珠子交與我師姊。」

武瑤姬沒想到她如此干脆,微微一怔,笑道:「師妹真爽快。既然如此,師姊也不客氣啦,除了那枚舊yin牝珠,師姊還想向你借兩樣物事。」

文瓊妤嘆息道:「物證入手,接下來便要銷毀人證啦!師姊可是要我倆的性命?」

武瑤姬拍手笑道:「師妹好聰明!」長劍一橫,便自文瓊妤的粉頸斬落。

忽然「嘩啦」一聲,兩扇破爛窗欞被倒轟進來,勁力所及,武瑤姬忙挽了個劍花護住頭身要害,輕輕巧巧向後躍開;一人自窗外翻入廟中,身材魁梧、雙臂如鐵,竟是劫驚雷。

原來他剛才破窗而出,從營地里解了一匹馬放走,自己卻悄悄潛回窗檐外,伺機相救眾人;見武瑤姬動了殺機,這才急急現身。

文瓊妤閉目嘆息,暗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熱血一沖,固然是英雄俠義,只可惜不夠聰明。」低道:「姊姊切莫與劫二爺一樣。一有機會,須速速返回蕭然海,只消玄皇發兵南下,我便能安全無虞。」

商九輕聞言一震,不禁垂下眼睫。

卻聽武瑤姬笑道:「哎呀!這不是二爺么?怎地回來得這么快?」

劫驚雷冷冷低喝:「妖女,不必弄什么玄虛!叫那倆畜生滾出來!」

門外一聲長笑,兩人並肩而入,卻不是劫真、司空度是誰?

劫驚雷是騎術的大行家,從馬蹄聲就能判斷鞍上是否有人。劫真、司空度同樣放出兩匹空馬,鞭策驅向遠方,自是逃不過他的耳朵。

劫兆強忍疼痛,一怔之間,隨即明白:「二叔逃走是假,劫真追趕也是假;那武瑤姬揮劍殺人,只怕還是假的。二叔若能眼睜睜看著文姑娘、商姑娘被殺而不現身,劫真投鼠忌器,必不敢為難爹。只可惜……只可惜二叔是條漢子。」

他從小就不喜歡這個二叔,到得此刻,忽覺既感佩又悲哀,滿心都是苦澀:「……磊落光明,當真便拼不過yin謀詭計么?人有血性,是不是就該落得身陷籌謀?」

劫真撣了撣袍角的灰塵,意態閑適,行過文、商二姝身畔時,還隨手輕扳文瓊妤美致的纖巧下頷,刻意端詳。文瓊妤身子嬌弱,難以抵抗,蹙眉「嚶」的一聲,被強扳著仰起了姣好的頸線,剔透的玉肌浮透著幾絲淡淡青絡,細細顫喘,忍辱的模樣分外動人。

「這等尤物,也難怪二叔舍不得啦。」劫真嘖嘖兩聲,笑意從容,右手姆、食二指輕捏美人尖頷,目光卻直視劫驚雷,滿是挑釁:「我以為二叔不好女色,原來只是沒看到合意的。」

劫驚雷面色鐵青,不想再跟他多說什么,右手五指一並,沉聲道:「我今日要為中宸武林除一大害。亮劍罷!」

劫真不敢大意,松手拔劍,立開個門戶,用的卻是「烈陽劍法」起手架勢。

劫驚雷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臉面用『烈陽劍法』!」呼的一聲劍勁掃出,地面上煙塵飆卷,一路直撲劫真!這一記橫霸快絕,乃是劫驚雷盛怒下的會心之作,便是他平日未負傷時,也未必能做到這等意發並進的境地。

劫真只覺白光一晃,勁風已至身前,根本沒有遞招閃躲的余裕,長劍迎風一攔,「鏗!」一聲斷成兩截,勁力直透劍柄,剩下的半截殘劍差點反插進胸口。

他腳下微一交錯,驀地換了個位置,殘余的大戰字劍勁掃出廟門,嗤的一聲,在紅漆斑剝的高檻上留下一道半寸深淺的劍痕。